海洋戰略格局下的航母輕型化趨勢分析

杜雨澄　劉琦

21世紀以來，海洋所蘊含的戰略價值逐步顯現，圍繞海洋權益展開的斗爭也日益激烈，在此背景下，技術門檻較低、建造周期較短、作戰能力較強的輕型航母成為各國海軍的新寵。在分析現有海洋戰略格局的基礎上，從政治、經濟、軍事三個角度對當前世界航母輕型化趨勢進行剖析，總結出當今情勢下輕型航母受到熱衷的現實依據和具體考量，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為了在新一輪的世界海洋競爭中搶得先機，各海洋國家不斷地調整本國海洋戰略，針對新的法律制度進行變革，同時重塑本國力量體系以應對挑戰，力求參與并主導新型世界海洋秩序構建。本文選取美國、英國、日本、韓國、越南等國家的海洋戰略進行初步研究，具體情況如下表。

盡管不同國家走向海洋強國的路徑各不相同，但核心要義和重點發展方向都出奇的一致：各國都將謀求海洋利益作為海洋戰略的第一要義，將先進海軍力量作為海洋強國建設的重要支柱，把強大綜合國力作為海洋強國建設的核心保障。這也就意味著世界各國需要在國民社會經濟發展與軍事力量建設之間尋找一個合適的平衡點，航母的輕型化發展則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兩者的沖突。

各國海洋戰略分析

另一方面，由于世界各國海洋戰略都出于本國利益考慮，具有一定的擴張性，那么在實際發展的過程中勢必會產生沖突和博弈，這將使得其帶有鮮明的國際政治色彩：各參與主體都希望通過輸出自身文化理念、價值觀念和行動方案影響全球海洋治理體系，創造有利于自身的發展條件。因此基于話語軟實力和軍事硬實力的博弈將會進一步加深，而航母的輕型化發展則能以較小的成本在較短時間內滿足各國對于軍事實力的硬性需求，同時其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將軍事資本轉化為政治資本，為本國在政治博弈中增添一些談判籌碼。

二戰后，歐洲元氣大傷，美蘇兩大巨頭互成爭鋒之勢。作為美蘇爭鋒戰場的歐洲，各國的政治權益、軍事行動受到諸多制肘。為謀求安全穩定的周邊環境與經濟復蘇的發展機遇，各大老牌帝國希望通過壯大海軍實力來擴大國際影響、增強政治話語權、謀求實際權益。

而作為歐洲老牌軍事強國，“日不落帝國”已不復當年輝煌，日漸衰弱的國力無法承擔大型航母的巨額開支。于是，英國退而求其次，選擇建造無敵級輕型航母，這為日漸衰弱的英國皇家海軍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在馬島戰爭中，無敵級輕型航母更是憑借其搭載的海鷂式戰機重創阿根廷部隊，主導了戰局走向，極大地提高了英國的國際聲望，幫助英國奪取了大量的石油勘探權。另一方面，蘇聯海軍在地中海的頻繁出沒也挑動了意大利緊繃的神經。為了滿足意大利扼制南北、奪取地中海制海權的需求，意大利政府宣布建造朱塞佩·加里波第號輕型航母C551。由于艦體較小、技術相對成熟，朱塞佩·加里波第號輕型航母于1985年便投入現役，并且與維托里奧·維內托級巡洋艦相互配合，幫助意大利穩住了地中海局勢。

進入21世紀，世界海洋權益爭奪愈加激烈，地區局勢日益緊張，為了強化本國的地區軍事存在、增強國際影響、強化政治話語權，世界各國開始致力于航母的制造。但由于航母建造技術復雜、對工業水平要求很高，世界各國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由此技術門檻相對較低、建造周期相對較短的輕型航母便成為了世界各國的發展重點。

俄羅斯巨蜥輕型航母設計草圖

日本為了解禁自衛隊的“集體自衛權”、謀求自身利益，開始建造直升機航母，日向號、出云號等直升機航母相繼下水。同時，日本還對這兩級艦艇進行了一定的改造，使其成為了能夠搭載一定數量F-35B的輕型航母;這使得日本海上自衛隊擁有了一定的進攻能力，增強了日本在東亞地區的影響力。同時，這也刺激了與日本有獨島主權糾紛的韓國，為了增強韓國海軍實力、增加韓國在主權糾紛中的談判籌碼，韓國政府于1996年增設了直屬總統的咨詢機構，決定建造輕型航母，研發代號定為KCVX。雖然KCVX計劃由于1997年的東南亞金融危機而被迫推遲，但韓輕型航母LPX仍于2005年7月12日下水。這為韓國海軍建成“六六遠洋機動艦隊”打下堅實基礎，更為韓國在獨島爭端中增添了更多的談判籌碼。

自哥倫布發現美洲、開啟大航海時代的近百年來，世界政治格局不斷演變，海洋權益也逐漸受到了世界各國的重視，美海軍軍官、歷史學家馬漢更是在其著作《海權論》中指出：誰控制了海洋，誰就控制了世界。而技術門檻較低、建造周期較短、作戰能力較強的輕型航母便逐漸成為了地區海上角逐、政治博弈中的重要籌碼。

2008年金融危機過后，全球經濟受到重挫，世界各國經濟衰退;局部沖突和地區危機的加劇更是進一步減緩了全球經濟復蘇的進程，而各國經濟發展不平衡的現象愈發凸顯。在此背景下，各國不得不重新衡量國民經濟與國防軍費的權重關系，以達到費效比最大化的目的。以下為本文選取的一些代表性國家具體情況。

為維持其龐大的軍備實力，俄羅斯在軍費上一直投入頗高。但是與強大軍事實力相比，俄羅斯的經濟實力略顯脆弱。在2014年俄羅斯金融危機中，西方國家的持續制裁和原油價格的暴跌嚴重影響了俄羅斯財政，俄羅斯經濟因此遭受了斷崖式的下跌。近年來，由于庫茲涅佐夫號航母故障頻出，俄羅斯海軍迫切地需要一艘新航母。在經濟性和實用性等多重考量下，涅瓦設計局提出的排水量45000噸的巨蜥輕型航母方案明顯更符合實際。雖然俄國防部目前依然還未下定決心建造巨蜥，但根據俄羅斯當前的經濟實力和技術水平可以推測，建造輕型航母或將成為俄羅斯海軍目前的最佳選擇。

二戰后，由于和平憲法的限制，日本軍費開支幾乎常年低于其國民生產總值的1%。近年來，美國在“重返亞太”和“亞太再平衡”戰略的指導下不斷加強其在亞太地區的軍事力量;日本防衛開支也借勢有所上升，但仍保持在1%左右，這在世界主要大國中處于較低的水平。日本在2020年的防衛費為481.6億美元，其中用于海上自衛隊建造艦艇的費用僅為26.1億美元?？梢灶A見，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和平憲法和緊張的軍費仍將是日本發展大型航母的巨大阻礙。因此，通過改裝出云、日向等直升機航母幫助F-35B上艦從而擁有輕型航母戰力，是日本海上自衛隊目前的不二之選。

福特級航母高昂的造價使美軍捉襟見肘，開始考慮發展輕型航母

由于國家安全受到來自朝鮮、俄羅斯、日本等多個方向的威脅，韓國軍費的GDP占比相對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數值。在2020年，韓國防衛開支與承擔的美軍軍務派遣費用之和就占到了韓國當年GDP的3.13%。早在20世紀90年代初，韓國就開展了對航母的研究。由于國防預算有限，而構建航母戰斗群開銷巨大，進入新世紀后，發展航母已經變成了韓國的中長期計劃。近年來，由于地區局勢日趨復雜嚴峻，建造航母再次被提上了議程，輕型航母項目也被列入了韓國國防部的《國防中期規劃（2021—2025年）》報告。但由于新冠疫情的沖擊，韓軍去年和今年的國防預算均被削減，本就耗資巨大的輕型航母工程或將因經費問題而被拖延。

作為當今世界惟一一個超級大國，美國有著當今世界最高的軍費支出。美海軍在2021年的預算達到2071億美元。但是除去裝備維護經費、基礎設施經費、人員開支等費用后，其中艦艇采購經費僅有約199億美元。美國會預算署根據2018年發布的《30年造艦計劃》估算，海軍平均每年用于造艦的經費需達289億美元，是其預算的近1.5倍，現實資金難以滿足計劃需求的問題進一步凸顯。而美國福特級航母高達129億美元的單艘造價也使得美海軍不得不改變計劃，開始考慮建造價相對廉價的輕型航母。從這個角度來看，提出輕型航母方案是美軍在經費緊張下的無奈之舉。

對于沒有航母的發展中國家而言，輕型航母的應用將會有利于本國海上作戰平臺的構建，從而進一步整合現有海上作戰力量，強化作戰效能;對于擁有航母的海洋強國而言，輕型航母的加入增強了作戰指控體系的彈性，提高體系抗打擊能力的同時可以提供一定的航空庇護，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對手的作戰優勢。同時，輕型航母憑借其靈活機動、搭配多樣的特點，大幅提高了艦隊執行多樣化任務的能力，更加契合各國的實際需求。

輕型航母，作為一個大型海上作戰平臺，能夠為艦隊提供必要的制空保障，提升艦隊反潛能力和進攻能力，擴大艦隊作戰半徑，大幅提高艦隊的作戰能力。當與其他大型航母組成編隊作戰時，輕型航母能夠成為大型航母的“前沿機場”，及時提供必要的補給保障，有效提高了作戰編隊的飛機出動架次;同時，其攜帶的艦載機還可以作為航空支援力量，進一步強化編隊的空中作戰力量。

二戰時期，輕型航母進入了發展的鼎盛時期。二戰中美國生產建造的上百艘航母，輕型航母就占了80%;日本、英國和美國都曾將輕型航母與大型航母進行混合編隊、共同行動。但由于載機數量的限制和自防系統的缺失，輕型航母在二戰中更多的是在扮演一個“輔助者”的角色，發揮支援保障作用，掩護主力部隊進行作戰。

隨著航空技術的快速發展，艦載機相繼擁有了垂直起降能力和超視距空戰能力，載彈量也逐步增加，作戰效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輕型航母也因此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作戰定位也從護航支援向作戰中心開始轉變。在1982年的馬島戰爭中，遠離本土作戰的英國皇家海軍憑借無敵號和競技神號兩艘輕型航母上的海鷂戰斗機，以無一損失的紀錄擊落了阿根廷包括法制幻影在內各型戰斗機21架，為皇家海軍特混編隊的防空提供了重要保障，對戰爭走向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輕型航母優異的作戰效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敵方的作戰優勢。美海軍對采用制海艦模式的黃蜂級兩棲攻擊艦進行的測試表明：直通甲板式輕型航母的艦載機一個波次就能出動16架F-35B;如果采用彈射器起飛方式，出動效率和作戰能力還將得到進一步提升。由此可見，搭配了F-35B等垂直/短距起降飛機的輕型航母在與常規航母對抗中，將具有一定的制海能力，有能力應對一定條件下的低烈度海上對抗。

同時，輕型航母的加入還將為海軍艦隊提供一定的航空庇護，減小艦隊的損失，更好地保存海上作戰的有生力量。俄羅斯海軍的推演顯示：擁有輕型航母的艦隊在面對尼米茲級航母的艦載機編隊時，被重創的概率僅為0.07～0.15;而在沒有輕型航母的時候，這一指標將顯著升高至0.3～0.5以上。由此可見，輕型航母對海軍艦隊的任務執行具有重要意義。

從支援護航到作戰支柱，輕型航母在世界海軍的百年變革中逐漸顯露優勢，成為了一款性價比較高、門檻較低的海上作戰單位。從作戰效能上看，發展輕型航母可以抵消對手的作戰優勢，為本國艦隊提供航空庇護、降低損失，是一種快速增強海上應急作戰能力的有效途徑。

輕型航母擁有著比普通艦船更強的指揮控制能力，不僅能夠維護本國航運及近海海上權益，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擴展本國海軍職能，強化本國海軍的多樣化任務執行能力。

由于受到本國國情影響，泰國的海軍除了要承擔基本的軍事任務外，還要負責擔任海上救災、打擊海盜等民用任務。泰國地處東南亞，與柬埔寨、緬甸等國家的關系相對友好，地區海上沖突較少，但因地處季風帶沿海地區，臺風多發，1997年的Linda臺風造成泰國40多人死亡，政府每年都要調集大量力量進行搶險救災。而隨著輕型航母的成功下水，艦上直升機加入了救災行列，大大增強了泰國海軍的救災能力。同時，泰國近海又是海盜頻繁出沒的海域。對于靈活機動的海盜勢力，輕型航母這個海上機動平臺可以提供更為迅速精準的打擊，斗牛士AV-8S垂直起降戰斗機更是使得泰國海軍的海上作戰能力大幅提升。

除此之外，日本海軍的直升機輕型航母也在客觀上拓展了日本自衛隊的軍事職能，成為日本自衛權解禁中重要的一環。2007年8月23日，日本日向號直升機航母正式下水，在客觀上拓展了自衛隊的作戰職能，有利于日本參與更多國際事務。從日向號性能來看，其使得自衛隊擁有了參與大規模海上救災及國際緊急救援任務的能力。其出色的運輸能力、反潛能力，可幫助自衛隊進行地區監視，海上交通保障，協同作戰等諸多任務。同時，日本還采購了一批F-35垂直起降戰機裝備于日向，這將使得日向擁有了一定的海上進攻能力，對于日本突破不戰憲法有著重要意義。

21世紀一定程度上可以稱之為海洋世紀。世界海洋運輸保障了90%的國際貿易貨運，海洋經濟自1970年以來更是一直保持著10年翻一番的發展速度。海洋擁有的廣闊空間和蘊藏的豐富資源，給各國帶來巨大發展機遇的同時，也加劇了圍繞海洋權益展開的全方位對抗，而在全新海洋戰略背景下孕育的輕型化航母能夠更好地協調海洋各國在經濟、軍事、政治方面的不同需求，推動各國海洋戰略的落實。

責任編輯：劉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