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芬芳

龐珍

深冬了。寂寥的曠野下，抬頭是一碧萬頃的天空，低頭是落滿葉子的泥濘土路。雖然這濟西濕地公園有步行棧道，但我倆都想走一走土路。

下過雪的午后，安靜寂寥，視野開闊。偶爾有幾個行人走過。不遠處的湖面已結冰，冰面藍瑩瑩的，透著亮，我禁不住動了心，想看看它的承重。于是，我走遠一點找到一小塊磚頭，使勁兒扔過去，冰面“啪”的一聲，留下一個白色的小坑，細碎的冰面濺起些許珍珠般的粉末，隨即便恢復了原有的寂靜。

已是三九天，隆冬季節，湖水凍得實實的了。岸邊的蘆葦，筆直地擎著大大的蘆花，我邊走邊選，折了五枝，如家中的五個人，我想把它們插進花瓶里，一定好看。愛人說，蘆葦的籽就在花里，它們在等風來，將自己的兒女送向遠方。我低頭看著這五個花穗，疏散蓬松，紡錘形的，里面交織著諸多的小黑點，稍稍一動，這小黑點就飛出來。我索性使勁兒搖著，花絮便飛滿天了，像蒲公英一樣，飛向了四面八方。他拿出手機，拍下這精彩的一幕……

雙腳踏上阡陌小路，向陽的雪已經融化，尤其覆蓋著落葉的，不過兩天，雪已不著痕跡，只是葉子潮濕、厚重了些。不久的將來，就會化作土地的養料，孕育來春。背陰還有薄薄的雪，陽光一照，化作冰水，地面上附著一層薄薄的冰，光亮亮的。我看了看他，他點了點頭。我倆牽著手，沿著這路面，首次嘗試“如履薄冰”的感受，慢慢走著，快到盡頭時我緊跑兩步，啊哈，褲腿、鞋子泥點飛濺，已是花老虎，不過，這一點兒都不重要。

禁不住回望這條冰水交融著的泥濘小路，開心！沿著湖邊從西往東轉，東門就能出去了。正走著，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一陣叫聲。定睛細看，只見湖西岸邊，有一大群天鵝，才知道這里叫“天鵝湖”。天鵝，有白色的，黑色的，它們聚居在一起，好不快樂。我很詫異，整個湖面都結了冰，它們怎么還能在水里呢？一位清潔工在前面，我跑過去虛心請教，她說：“每天一早，管理人員會撬開一小塊面積的冰，把天鵝趕進去，有天鵝水就不結冰了。”哦，天鵝自身有溫度的啊，它們聚集在一起，冰自然就化了，我想著不由釋然！放眼望去，有一只白天鵝昂首立著，它正用長長的喙對“鏡”梳妝，靈活轉動著它修長的脖頸，左邊梳兩下，右邊梳三下，還不時地借水面照個影兒，像個高傲的公主。湖面如天鏡一般，這靈動的一景，我不由忘神凝視……

“走吧！”愛人輕喚，我緊緊跟隨。前面是未被人打擾的皚皚白雪。太陽照耀之下，亮晶晶地閃著光。我蹲下身來，把右手五指叉開，用力按下，給大地蓋個戳吧。他在我正前方，看著我憨憨地笑，我順勢拉他一把，緊挨著我的手，我們一起為大地做了記號：五指叉開，深深的手印，他的手掌緊挨著我的，略微大一點，潔白的地面，清晰地存在。白雪做背景，藍天來印證！他笑著，輕聲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雙手呢！”我看過去，笑了。對，就這樣來過，走過，告訴大地，世界一片安詳。

不遠處，道路兩旁大多是白蠟樹，烏黑的樹干，遒勁的枝干，很單調、蕭條。

突然發現有一棵不同，白色的光潔的軀干，是白楊樹。它高大挺拔，尤其主干筆直地指向天宇，周遭的枝干齊刷刷地向上長。我看呆了，脫口而出：“這就叫作木秀于林吧？”“嗯，它是樹中的偉丈夫，不過，會不會‘風必摧之’呢？”他喃喃道。

我們一起看著它，白楊是北方極普通的樹種，耐干旱，生命力頑強，向陽向上，樹枝從不旁逸斜出。我說：“你看，這片林子里，現在，它已經高出它們些許。同樣的環境啊，它腳下是土壤深厚，所以才能向陽生長，更高，更壯！看啊，樹杈上方還有一個鳥巢，明年可以看燕兒回家了！”他望著我，笑了。我為它拍照留念，來年春天它會更茁壯，成自己的綠茵，葳蕤一片，林子里也定會是燕雀的樂園。

很快，我們就到了東門。靠近東門的湖邊結了厚厚的冰，此時封了一池的殘荷，這如鋼澆鐵鑄般的景象驚呆了我，枯葉、敗枝、蓮蓬在冰面上定格。我深知沉寂的表象下涌動著生的希望，在水底，在淤泥里，我們有春天的種子在韜光養晦。

2021年，歷經千難萬險，我們一路走來。穩健的腳步里，是越來越有力的節奏，耳畔拂過冷冷的風，不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鞭炮聲，新年的芬芳瞬間在心底彌漫開來。

萬籟俱寂，我聽到了大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