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人的囤與不囤

白晶晶

上周六，僅有一街之隔的片區(qū)，突然被劃定為高風險地區(qū)。聽聞鄰居的健康碼瞬間變色，小區(qū)媽媽們立馬變身熱鍋上的螞蟻。平時，群里聊的都是瘦身醫(yī)美的信息。這會兒，美媽們都在追趕豬肉、豆油和大米。似乎只有把冰箱囤滿碳水“炸彈”，才能找到心靈的慰藉。

我和愛人抓緊兩部手機，打響分頭搶購戰(zhàn)役。一時間，付款提示音此起彼伏，映照出中年人心底的焦慮。剛開始，我們買的還是短期必需品。在瀏覽過程中，卻發(fā)現(xiàn)潔廁劑都提示庫存不足。缺貨的焦慮，讓購物車里開始裝滿一時用不上的東西。“要不要買點蔬菜種子？非常時期，養(yǎng)花不如種菜實際。”我的目光望向家庭合伙人那里。他心領(lǐng)神會，馬上開始搜索種菜盆、花土和營養(yǎng)液的信息。

“你倆放下手機，聽我說幾句。”久未作聲的母親，才是真正經(jīng)歷過匱乏的一代人。此時此刻，她異乎尋常的冷靜，卻顯得有些不合時宜。“陽臺巴掌大的地兒，一個月長的菜還不夠咱家吃一頓的。”老太太的一錘定音，打消了種菜大計。與慌不擇路的中年人相比，濕過鞋的老人更明白河底暗礁密布，過險灘尤其不能心急。

應對可能的短缺，老年人向左走，年輕人向右走，走向了開源節(jié)流兩條路。面對搶回來的菜，我總往冰箱一堆了之。由于保存不當，菠菜爛出水、土豆發(fā)芽發(fā)黑，方便面都囤到過期的事時有發(fā)生。母親則反其道而行之，囤得謹慎、存的小心——蔥姜分切成小塊，用廚衛(wèi)用紙包好，一點不漏縫隙;綠葉菜用紙巾除濕，讓綠色擁有超強待機的生命期;快遞紙箱也被利用起來，將土豆埋進沙子里。“土歸土”的努力，讓最廉價的食材也得到珍惜。

想來，母親之所以不囤，源于無貨可囤的曾經(jīng)。母親對每一根菜葉的珍視，來自童年最深刻的記憶——饑餓來襲。成年后，她在國營飯店當收銀員。收入微薄，依然沒能幫她擺脫“胃”中羞澀。為了多點油水，她盯上本該賣給顧客的花生米。從每碟中小心翼翼勻出幾粒，積少成多聊以慰藉。

現(xiàn)如今，家里有了第三代。10后的兒子，已上小學二年級。外祖母節(jié)省的基因，似乎隔代遺傳到他的骨子里。望著我們囤回的零食，他也學著老人的樣子，拿出小本本記錄食品保質(zhì)期，再按過期時間先后“消滅”庫存。

其實，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際遇，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難題。不囤貨的母親，一直在“囤積”應對問題的能力。這種能力，在她生活的時光里從未被忘記。這種智慧，已經(jīng)發(fā)生代際傳遞。

（據(jù)澎湃新聞）6614696C-949E-448D-B7F8-D701A45A26B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