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團結精神的創新美學表達

劉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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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人間四月天，風在唱，花在舞。2022年第3期推出《滿塘素紅碧 ?盈盈向朝陽——四川舞蹈創作的新生力量》舞蹈“專題”，讀者反響熱烈。作為藝術之母，作為民族之魂，會說話就能唱歌，會走路就能跳舞，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有如寶庫，有如源泉，民族民間歌舞用之不盡，取之不竭，本期《現代藝術》再輯“專題”，以舞劇《情深誼長》為例，解析《民族團結精神的創新美學表達》;分享舞蹈《柔情似水》創作之見，再賞《綻放在瀘沽湖畔的民族“荷花”》;作為藝術肢體語言，《詮釋人生百態 ?抒發獨特情感》，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如果讀者在閱讀本組“專題”時，能夠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則是雜志社編者之幸。

舞劇《情深誼長》圍繞“彝海結盟”這段發生在大涼山、延續了近一個世紀的感人故事，以主人公果基小葉丹和果基夫人的視角為切入口，寄托了彝漢同胞歷經歲月洗禮而愈加堅貞的寶貴情誼。在筆者看來，該劇的不同凡響，在于主創團隊堅持形塑大涼山地區的地緣美學特征或奇觀，同時自覺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民族文化、紅色文化的韻味，三者交融交互從而創造出一種既現代又傳統的交融性新美學創新風格，使觀者獲得前所未有的民族藝術文化體驗。

一瓢水，一句誓言，彝族同胞護送紅軍七天七夜通過彝區，譜寫紅軍長征史上彝漢情深的佳話。舞劇《情深誼長》的敘事設置在“彝海結盟”的故事主題框架中展開。1935年，紅軍長征橫渡金沙江，進入四川涼山彝族聚居區。《中國工農紅軍布告》中表達了民族平等、團結斗爭等革命思想理念，為地方軍閥白色恐怖統治下的彝族人民帶來了紅色曙光。彝族首領果基小葉丹毅然作出與紅軍先遣部隊司令員劉伯承歃血為盟的歷史性抉擇，被授予“中國夷（彝）民紅軍沽雞（果基）支隊”隊旗。劉伯承和小葉丹在隊旗背景下，互敬軍禮，那片絢麗奪目的紅，不僅在彝漢人民心中及歷史上留下深刻的印記，同時飄進了當代觀眾的心坎里。“彝海結盟”的精神DNA是什么？這里的DNA并不是生物意義上的遺傳密碼，而是英國科學家理查德·道金斯認為的文化基因。舞劇《情深誼長》的價值在于主創人員將對于“紅色文化”的解構與舞劇創作的本體討論有機結合。縱觀世界各國文化思潮及主流，筆者比較認同“文化”即“人化”這一觀點。文化較為根本、簡單又最深刻的內涵或是對主體“人”的闡釋。對于個體而言，文化可以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人生追求，一種為人處世的方式，體現在人格、修為、修養、學識等方面的積淀和積累。日本戲劇家鈴木忠志曾說，“文化就是身體”。每一位舞者的身體，承載了不同的社會文化。

“彝海結盟”在紅軍長征中具有非一般的重大歷史意義。結盟后，肝膽相照的彝族同胞義無反顧地護送紅軍踏上新的征程，為飛奪瀘定橋、強渡大渡河，沖破國民黨反動派的重重包圍圈，贏得了寶貴的時間。紅軍離開涼山后，小葉丹率領彝軍支隊與國民黨反動派進行了長達七年的抗爭，最終英勇犧牲。丈夫犧牲后，堅韌不屈、深明大義的妻子倮伍伍加嫫接棒，繼續護旗，堅守八年。舞劇男女主演與眾群演運用肢體語言的多重表達，在音樂和舞美設計等的烘托映襯下，較好地完成了敘事表達。這段紅色歷史文化的書寫，其精神內核是不怕犧牲，勇于拼搏，各民族如石榴籽般緊緊地團結、互助，患難與共。中華民族是統一多民族國家，自古便是，毫無置疑。從西漢起，西北地區正式成為我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經過西漢和東漢的治理，“大一統”觀念逐漸深入人心。多民族大一統是我國歷史發展的主脈，也是自秦漢以來就基本形成的歷史傳統和獨特優勢。民族團結是各族人民的生命線。筑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最為關鍵的是從實質上形成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理性認知、心理認同、情感依賴、態度肯定、積極評價，厘清內外之別。八十多年前的“彝海結盟”就用生動鮮活的事實講述著民族團結生命線的常規路徑。

主題大框架之下，主創團隊傾力建構、挖掘、塑造、展示發生地彝區特有的，與當代中國其他地區不同的獨特的地緣美學奇觀，讓彝族原生態的傳統風貌呈現并走進更多國人的視野。銀飾是彝族傳統文化中的標識物。舞美設計師將彝族銀飾文化融入到舞臺設計中，全景式呈現，別具風格，儀式感較強。彝族人打一出生就戴著鑲有銀飾的帽子，終生都與銀飾密不可分。從天而降巨大的銀飾，頗有傳承的意味。對于過往的歷史，主創團隊未用寫實的方式建構，用銀飾如同鐫刻在歷史中的痕跡，有機組織舞臺空間，既冷峻，銳氣，又雅致。觀眾的接受、認同度高。

舞劇中，女性視角的敘事美學較為凸顯。果基小葉丹去世后，果基夫人不忘囑托，接過隊旗，堅守“人在旗在，人不在旗也要在”的誓言，守護結盟旗幟，以結盟精神鼓舞彝族同胞奮起抗爭長達八年。1950年，果基夫人遵照丈夫遺愿，將見證彝漢人民深情和浸染著同胞們鮮血的結盟旗幟親手獻給了中國共產黨。主創團隊以從女性視角書寫的方式，形塑了一位中國現代革命歷程中特有的柔中帶剛的女性形象——果基夫人。彝族女性的柔婉、堅定、執著，彝族男子的剛健、雄壯、英勇，兩者交融相互，生成一種剛柔相濟的現代型傳統美質。

地緣美學特征或奇觀與中華優秀傳統民族文化、紅色文化，三者交融交互，這種交融性美質恰是該劇動人獨特的藝術美學創新之處。果基小葉丹和夫人火塘邊談戀愛，相識、相愛、相助和相惜，為最后果基夫人接過保護隊旗的重任埋下伏筆。果基小葉丹和夫人從水乳交融的纏綿悱惻到難分你我，再到果基夫人自發參加革命，不再是被動的，而是主動積極，用生命捍衛隊旗。此處，女性經歷考驗后，由此獲得自我成長。倆人之間的肢體語言在剛健與柔婉之間實現了身體美學奇觀。用生命捍衛信仰的永恒價值和令人反復回味的愛情觀，超越了人性和時空。由此可進一步判斷，運用身體語言獨特的剛柔對話特點，全劇的美學追求大致輪廓已初步勾勒出來。在剛健深耕的整體風格中植入婉約柔美之風，產生剛柔并濟、以剛入柔的獨特美學效果。這種效果體現出鮮明的現代性風貌，又帶有彝族濃郁的民族文化色彩。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紅色文化、少數民族文化在古典型傳統中如何創造性轉化？現代型生活如何創新性發展？“雙轉化”新時代背景之下，舞劇《情深誼長》以剛柔并濟、以剛入柔的交融交互現代型傳統美質，提供了典型借鑒的范例。

劉 ? 妍

青年作家，評論家。中國評論家協會“文藝評論兩新”首批特聘專家委員會委員、中國電影文學學會會員、中國電影評論學會會員。已結集出版發表散文集《花城印記》《花城味道》系列等。劇本《如影隨形》入選第二屆廣東省優秀電影劇本獎，《鐘南山逆行的72小時》入選2020年度文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