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職務消費套上“緊箍”

嚴學鋒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如此方能真正地利己利企;不仁者以身發財，則是歪道，后果不堪設想，企業管理者切忌心存僥幸。

2022年2月，深圳證券交易所發布對江南模塑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模塑科技）及其董事長曹克波的監管函顯示：曹克波通過不合理費用報銷占用上市公司資金357.83萬元。截至2021年12月，曹克波已全部歸還上述占用資金及28.02萬元利息。深圳證券交易所提醒曹克波所在公司及全體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嚴格遵守證券法、公司法等法律法規，以及該所《股票上市規則》等相關規定，真實、準確、完整、及時、公平地履行信息披露義務，杜絕此類事件發生。

實踐中，不合規職務消費以自肥、侵占企業利益的行為在商界比較常見。雖然有時錢財不多，屬于“小惡”，但問題在于，不合規的謀財源于心術不正;如果人心不正，自身修養就存在不足，成就事業就是無稽之談。

貪小失大

曹克波生于1969年，曾在德國馬堡大學學習工商管理，歷任江陰模塑集團海外代表、國際業務部經理、集團董事長，現任模塑科技董事長、總經理。模塑科技的主業為汽車零部件配套產業、醫療健康產業，曹克波為公司實際控制人曹明芳之子，是名副其實的“企二代”。

作為大型上市公司董事長，曹克波本來功成名就，前途光明，卻因為300多萬元而違規，導致聲譽受損，實屬因小失大，影響惡劣。

據模塑科技公告，對2018年至2021年9月底董事長、總經理曹克波在公司報銷的費用進行自查，查出與生產經營活動無關的費用共計357.83萬元，形成了非經營性資金占用。曹克波的上述行為違反了深交所股票上市規則、上市公司規范運作指引。江蘇證監局決定對模塑科技采取責令改正的行政監管措施，并記入證券期貨市場誠信檔案。

2020年，模塑科技營業收入61.2億元、凈利潤1945萬元，年底總資產83.3億元、凈資產27.5億元。2020年，曹克波年薪為413萬元。可見，曹克波違規報銷費用占企業總資產、凈資產的比例較小，雖是“小貪”，損失卻巨大。

亡羊補牢，未為晚矣。模塑科技積極采取措施，杜絕此類問題再次發生。模塑科技發布公告稱，針對公司存在的管理人員違規報銷費用現象，將加強對公司董事、高管相關業務費用報銷的規范，進一步落實并加強相關報銷制度的執行，明確費用報銷標準;嚴肅費用審批流程;嚴格落實支付流程，對因工作疏忽導致費用報銷審核流于形式的員工將問責;公司審計部將加強費用報銷專項審計力度。

以身作則

曹克波式的不合規職務消費情況，普遍存在于商界乃至社會各界，不少企業家犯過此類錯誤。

2013年，華為公司創始人、總裁任正非去日本出差，因為失誤將百余元的洗衣費加入差旅費用中報銷。被公司審計部查出后，他立即退還多報銷的費用，自己簽發文件，在全公司通報批評自己。任正非身家過億，百余元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犯此錯實屬無心之過。雖然是小事，但他積極處理，主動批評自己，為的就是以身作則，提醒公司的高管和員工要按制度辦事，切忌貪小失大。

華為規定因公出差所有人不能坐飛機頭等艙。任正非畢竟年紀大了，到全世界各地得坐頭等艙，多出的錢他自己出。所以每出國一次，任正非就“賠錢”一次。

國企方面違規報銷的案例也不少。中國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原總經理陳同海曾日均揮霍企業費用4萬元，揮金如土;恒豐銀行董事長蔡國華曾平均每天報銷費用40萬元，包括大量個人、家庭生活支出;2015年，中央第六巡視組向華潤總公司反饋指出，其領導人員職務消費過高。

上梁不正下梁歪。董事長（尤其是作為創始人、大股東）位高權重，如果有意違規，企業相關人員很可能會選擇配合，而非堅守制度，甚至出謀劃策。同時，如果高層帶頭違規，員工勢必仿效，導致企業處處是“碩鼠”，有損企業的發展和利益。

2021年，國務院國資委發布《中央企業負責人履職待遇、業務支出管理辦法》，指出合理確定并嚴格規范企業負責人履職待遇、業務支出應當堅持以下基本原則：堅持依法依規（堅決杜絕企業承擔個人消費支出的行為）、堅持廉潔節儉、堅持規范透明。

一些企業在上市招股說明書中給出類似公告：董事、高管承諾全力支持及配合公司對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職務消費行為的規范，本人的任何職務消費行為均將在為履行本人對公司的職責之必須的范圍內發生，本人對日常的職務消費行為進行約束，避免浪費或超前消費。董事、高管對公司負有法定忠實、勤勉義務，不得以權謀私，應該遵循公司價值最大化原則行事。

不合規的職務消費本質上是以權謀私，可謂另一種形式的“貪污”。如果是董事、高管犯錯，則是違背了忠實義務，會嚴重影響公司的形象和聲譽。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如此方能真正地利己利企;不仁者以身發財，則是歪道，后果不堪設想，企業管理者切忌心存僥幸。

惡小不為

遏制違規，健全制度是基礎。很多企業推行制度化建設，希望好的制度可以落實為行動，但實踐中不乏制度是“講在嘴里、寫在紙上或掛在墻上”的，沒有真正落地實施。如何有效遏制企業員工尤其是高層違規報銷費用？難度雖不小，但并非無解。

費用報銷方面，中國平安的做法具有啟發意義。在中國平安董事長馬明哲看來，落實制度靠流程，因此中國平安建立了后援中心（凡是不用面對面服務客戶的，都集中到后臺，實現流水線作業），將審批流程由自下而上改變為自上而下，杜絕違規的風險。如分公司經理需要報銷費用，過去只要當地財務經理批準就可以報銷，也許這項支出幾十年都不會被檢查到。但現在，發票會從當地的機構直接掃描到后援中心，中心的員工首先檢查發票的有效性，然后看報銷人賬戶上有沒有錢，查看審批權限對不對。如果都是合規的就進行處理，最后再給財務經理批準。為防止出現差錯，同樣的工作由兩個人同時做，互相核對。在此過程中，審核人員根本不認識分公司經理，報銷人是隨意排號的。這個流程設計將事后檢查改為事前、事中、事后審批，將風險管控前移;審批分為前、后臺，人員相互隔離，避免操作風險，不給違規行為留下空間。這就是用流程來保證制度落實的最佳案例。

在企業經營管理中，人是最大的變量。除了制度流程化、電子化之外，人的有效作為是落實制度、遏制風險的關鍵。“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健全、落實制度方面，董事長、總經理等企業高層需以身作則，垂范表率，公私分明，不違規多拿企業一分一毫，如此上行下效，合規消費必蔚然成風。

福耀玻璃創始人、董事長曹德旺經常在家里舉行聚會，宴請公司的客戶，并不到公司報銷費用;萬科董事長王石喜歡登山探險，每次活動都是個人出資。這兩位企業家都是以身作則、遵守制度的榜樣，值得學習。

當然，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對于小過，及時反省利于心正，重歸正路。任正非因違規報銷百余元的費用而自我批評，值得點贊。如果對小惡不以為然，容易造成大錯，則悔之晚矣。真功夫創始人、董事長蔡達標侵占、挪用公司資金3300萬元，獲刑14年。中石化總經理陳同海、恒豐銀行董事長蔡國華均因侵占、挪用公司資金等犯罪行為被判死緩。

勿以惡小而為之，有時量變到質變不遠，需防微杜漸。想做優秀的企業家，除了要嚴格遵守制度之外，還要秉承企業價值最大化原則行事，帶頭健全企業制度。遇到制度有漏洞、員工素質不高時，必須嚴肅處理，形成良好的企業文化。

儒家宣揚正心、修身，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為本。違規報銷費用，是典型的心術不正。人心不正，難以做好人;董事長心不正，則無法成為優秀企業家，企業的發展將深受影響。

（作者系中國海洋大學中國混合所有制與資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員）

（編輯 謝云鳳 2861126366@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