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飄香

夕陽給院中的那棵丹桂穿上了金色的衣裳，秋風中，不時送來一陣陣桂花的清香。丹桂坐在門前，使勁揉了揉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真香。

丹桂上三年級。今天是星期天，丹桂要去田里幫娘干活，娘不讓。娘說，種田是娘的事，你只要把自己的田種好就行了。

吃過中午飯，丹桂先睡一會，然后起床。時間不長，作業就做好了。她撈起衣袖，起身拿起淘籮，從壇子里抓幾把米，洗凈，放到電飯煲里。又到門前，將曬在兩棵槐樹之間的衣服收回來，娘的放一堆，爹的放一堆。接著，她撿起墻角的兩根黃瓜，刨皮切片，放進搪瓷盆，撒上一匙子鹽，醬著。忙好這些，丹桂坐到小板凳上，托著腮，兩眼緊緊地盯著村口。爹在早晨上班前叫她在家要聽娘的話，下班時他會買條魚帶回來。

娘剛從田里收工回來，爹后腳也進了家門。看到爹雙手空空，丹桂問：“魚呢？”爹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拍著后腦勺，咧了咧嘴：“忙忘了。”丹桂的嘴噘得能掛油瓶。

一家人圍坐在小方桌旁，爹搛了一塊雞蛋放進丹桂碗里，問：“作業做好了？”丹桂沒說話，將雞蛋又搛回了盤子。爹笑了笑，說：“今天是爹不對，明天爹一定買一條魚帶回來，讓你吃個飽。”爹還要說什么，猛然“咣”的一聲，打破了夜的沉寂，緊接著傳來“哇哇哇”的哭聲。娘說：“水娃爹又發酒瘋了。”

水娃家與丹桂家屋檐靠屋檐，水娃跟丹桂都在鄉小上學。幾年前，水娃媽去了南方，說是去打工，沒多長時間，就沒有了消息，有人說，她跟一個南方蠻子走了。水娃爸跟丹桂爹一起在鎮上廠里上班，下班回來就一個人喝悶酒，喝完就發酒瘋，摔家什，打水娃。

丹桂看了爹一眼，說：“水娃開學后就沒去學校。”爹說：“水娃不上了，他爹說的。”丹桂搛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好長時間。

吃完飯，丹桂夾著一張涼席，上了門前的小橋。雖說已是秋天，秋老虎還是十分厲害，橋上涼快。

橋是剛建的，兩邊有水泥欄桿。橋下，有三兩只螢火蟲在水面上飛著。

丹桂坐在橋上，默默地望著河面，她惦念著水娃。她剛上一年級時，還沒有建起這座鋼筋水泥橋，她和水娃放學后總是相伴著回家。有天下雨，她一步一挪地過獨木橋時，腳下一滑，摔到了河里，是水娃將她拉上來的。假如沒有水娃，自己可能早就喂魚了。她多想水娃能繼續上學啊，這樣他們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嘩啦啦……”小溝中傳來一陣激烈的水聲。丹桂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是魚。她一躍而起，沖下陡坡，撲倒在水響的地方，嘴里大聲叫著。爹聽到丹桂的叫聲，急忙趕了過來。爹將丹桂按住的魚擒上岸，竟是一條一斤多的大鳊魚。

娘拿著菜刀，正準備殺魚，丹桂拉住了娘的手：“娘，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娘問。

丹桂說：“我想把這條魚送給水娃家。”娘怔住。

丹桂囁嚅道：“水娃爹有了這條魚做下酒菜，就高興了，就不會打水娃，就會讓水娃上學了。”

娘笑了。

水娃也笑了，在夢中。

晚風把桂花香從半掩的窗口送進房中。

丹桂，真香。

孫華：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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