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人世間》

張琳

用作家稱呼王海鸰，可能更準確，盡管她作為編劇更有名。《人世間》不是一般的作品，梁曉聲和王海鸰也不是一般的作家和編劇。如果找出兩人的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極為真誠、極敢說話，又極其認真的人。

現在電視劇《人世間》二輪放映，觀眾還這么愛看，是對編劇王海鸰的一種莫大的肯定。

說回到《人世間》的劇本創作，也只有王海鸰能有這樣的手筆。而這手筆同樣是因為她真摯、認真，她忠實于生活。2018年12月3日，王海鸰接到導演李路的改編邀請，在此之前她從不改編別人作品：“原因有二：一，我一直是原創。二，改編有風險，改好了原著好;改不好編劇的鍋，教訓很多。”

這就是王海鸰一貫的說話風格。那到底是什么吸引她干了這很有可能費力不討好的事呢？

王海鸰直言自己是被書中周秉昆和家人以及街坊朋友的生活所吸引，1952年出生的王海鸰與周秉昆是同齡人。看罷原著小說，王海鸰不僅重溫了50年的生活百味和人間煙火，也清醒地看到了家庭給個人乃至民族帶來的希望和力量！王海鸰和主創團隊決定，以家庭為核心編織人物關系、構建故事情節。

“我從來不是梁曉聲小說的目標讀者，如果沒有這個契機我可能還不會去讀，那就得錯過一個了解我生活盲點的機會。那個階段我特別愛將歷史書和相關文學書做交叉比對，從而窺探歷史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從《人世間》中，我看到了中國某個歷史階段某一群有代表性的小人物，真實、扎實、鮮活，可算得上是中華傳統文化的形象詮釋。”

王海鸰通過周家三個孩子對待家庭的不同態度，來形象地闡釋她對“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的理解，如此一來便一順百順了——大哥周秉義能力大，沒有孩子，承擔著對“大家”的規劃。但王海鸰仍然讓他在不違反組織紀律的前提下，盡可能地幫助弟弟秉昆;二姐周蓉起初是任性的，一度缺席了女兒馮鸰的成長，但她后來也得到了教訓，對女兒百般呵護;周秉昆能力雖小，不足以顧“大家”，但卻努力把小家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有評論說：女性在和諧家庭的創建中有著重要作用。一個家庭有沒有吸引力、溫暖與否，關鍵在母親。王海鸰從小生活在大家庭里，姊妹6個，她也有一位像李素華那樣為家庭和子女操勞一生的母親。每逢快過年了，母親都會買來布料給她們做新衣服。大年三十晚上，姐妹們都會把新棉衣蓋在被子上。第二天一早，高高興興穿新衣，母親為她們擦胭脂、扎辮子，還給每個人的額頭點上紅點兒，還會找來六個鞋盒，盤腿坐在床上給她們分零食，蘋果、瓜子、花生、糖，一把一把抓，一把一把分。“我們六姊妹抱著分得的零食東躲西藏，像是在保護自己的勝利果實。現在想想，母親一定很享受那個時刻，也一定會樂在其中……”王海鸰說，原著的底色是鋼鐵色的、青灰色的，而她希望將電視劇的底色調亮，希望劇集是溫暖的、明亮的，給人力量和希望。這或許是劇中女性角色也都很出彩的原因之一，她希望女性首先要明白，家庭不是女性事業的絆腳石，而是能為女性實現個人價值提供精神動能的港灣。

王海鸰是從嚴肅文學進入到影視創作的，曾寫過中篇小說《她們的路》《星期天的尋覓》等作品，1992年擔任《愛你沒商量》編劇，由此開啟了影視創作生涯。作為“過來人”，她非常清楚嚴肅文學更多是作者個人對生活經歷的思考以及私人情感的抒發，而電視劇是大眾藝術，“越是嚴肅文學，個人化的痕跡會越重，改編起來就會越難。將小說表達轉化為影視表達，除了技術上的，更有理念上的。”《牽手》《中國式離婚》《新結婚時代》《大校的女兒》……家庭始終是王海鸰不變的創作主題。而改編《人世間》對她來說，是一次全新的很大的挑戰，光是劇本就寫了兩三年，改過幾稿她已記不清了，一直到拍攝期間，劇本還在改。

2019年3月22日，劇本合同正式簽訂。開始前，王海鸰與梁曉聲、導演李路及團隊開了三次會。王海鸰還記得梁曉聲在會上為劇本設計了一個開頭，這讓她立刻感到彼此在劇本創作理念上的不同。

王海鸰說：“作為編劇我有個體會，聽到的聲音越多，越容易迷失自我。保護直覺不受干擾其實挺難，有點像保護天真，加上我抗干擾能力又差，唯有躲。自此和曉聲再未就創作做過交流，我不問，他不說，直到劇集播出后也只字不說。我想他心中的遺憾肯定很多。曉聲沒有批評，充分顯示了他的睿智、大度、寬容，還有厚道。”梁曉聲曾公開說過：如果小說可以重寫，劇中的那些智慧之點我都會融進去。

王海鸰有一句話廣為流傳，她說：“我的作品，不負責做夢，只負責提醒。”聽著挺硬的話，其實襯出的卻是她作品中一以貫之的“軟”和“暖”。

責編 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