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線造車新勢力搶灘港交所

王靜儀　李皙寅

3月17日，零跑汽車向港交所提交上市申請書。哪吒汽車、威馬汽車、高合汽車等銷量同處第二梯隊的造車新勢力，均傳出在中國香港上市的消息。

如無意外，零跑汽車將是第二梯隊首家成功IPO的公司，也是造車新勢力中第四家，晚于蔚來汽車（NYSE： NIO，HKG： 09866）、小鵬汽車（NYSE： XPEV，HKG： 09868）和理想汽車（NASDAQ： LI，HKG： 02015）。

“零跑很可能是它們（資本方）最后的一張門票。”零跑汽車創始人、董事長朱江明對《財經》記者直言，蔚來、小鵬、理想上市之后的表現，讓很多投資人覺得在新能源汽車上的投資機會不錯。回歸到零跑汽車本身，隨著零跑銷量的上升、用戶口碑的提升以及新車的發布，也讓資本方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對于還沒有造血能力的造車新勢力而言，融資上市是必然，齊聚中國香港是偶然。中國香港并不是這些企業的首選上市目的地，但在科創板和美股上市折戟之后成為折中之選。

上市之后路更漫長。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是新勢力普遍的打算。

零跑誕生自2015年，在過去的三年里，其以每年一款的速度，先后交付了轎跑S01、微型車T03、中型SUV C11等車型。

2021年合計交付43748輛電動汽車，較2020年增長443.5%，是銷量增速最快的造車新勢力。

首款車型S01定位小眾，疊加產能、品控困擾，并未如期打開市場局面。第二款車型T03售價7萬至8.5萬元，成為主力銷量擔當，但拖累毛利率持續為負，過去三年間分別為-95.7%、-50.6%和 -44.3%。

為提升品牌形象，零跑正在向上突破，2021年10月開始交付第三款車型C11，售價16萬至20萬元，未來也將聚焦于15萬至30萬元中高端新能源汽車市場。2025年前，零跑計劃推出八款新車型。

伴隨公司的持續擴張，營收增長的同時，虧損也在擴大。

招股書顯示，2019年-2021年，零跑汽車的總營收分別為1.17億元、6.31億元和31.32億元;凈虧損分別為9.01億元、11億元和28.45億元。

自2018年1月啟動的Pre-A輪融資，至2021年8月C2輪的七輪融資中，零跑共募集資金118.66億元。目前按最近一輪融資計算，零跑汽車估值約為276億元。

零跑計劃將IPO募資的40%用于擴充團隊，開發改進電動化、自動駕駛、智能座艙技術;25%用于提升產能、推動生產自動化;25%用于擴張業務并提升品牌;10%為運營自己，以及一般公司用途。

《財經》記者向零跑詢問具體計劃募資金額，未獲得明確回應。

和零跑節奏相仿，哪吒汽車、威馬汽車、高合汽車等同處第二梯隊的造車新勢力，均在近期傳出香港上市的消息，不過相關企業都未對此置評。

在造車新勢力陣營里，2021年，小鵬汽車累計交付98155輛，排名第一，理想和蔚來的銷量也都超過9萬輛。哪吒汽車排名第四領跑二線，為69674輛;零跑和威馬的銷量分別是43121輛和44157輛，主打超豪華定位的高合汽車一共賣出4237輛。

幾家新勢力定位各不同。哪吒主打“人民的汽車”，以10萬元級電動車策略切入下沉市場;威馬則高舉“無人駕駛”“智能座艙”旗幟，聚焦15萬-25萬元主流汽車市場;高合單車售價超過50萬元，頂著“最貴自主品牌”的光環。

2021年10月5日，威馬汽車宣布獲得超過3億美元（約人民幣19億元）的D1輪融資，由電訊盈科有限公司和信德集團有限公司領投，背后更有中國香港富豪李嘉誠家族和中國澳門“賭王”何鴻燊家族的身影。信德集團在公告中表示，威馬集團業務前景及其可能進行的IPO，有望為公司實現正面財務回報。

據媒體報道，哪吒汽車正尋求在今年中國香港上市前融資約5億美元，本輪融資估值約為人民幣450億元，最早在今年下半年進行IPO。

高合汽車則被爆出，目前估值是40億美元（折合人民幣252億元），即將啟動A輪融資，最早于2022年在中國香港上市，擬募集不超5億美元資金，正就IPO事宜與瑞銀和摩根士丹利合作。

“上市不是財富變現的手段，而是可以給早期發展企業融到更多錢的手段。”零跑汽車聯合創始人、總裁吳保軍曾告訴《財經》記者，早期公司認為靠每年母公司的收益投入即可，如今高速發展的企業需要撬動更多的資本來完成戰略規劃。

目前看來，不少新勢力并未實現財務平衡，依然靠融資支撐企業發展;此外，不排除早期投資人和創始團隊早有約定，需要兌現。

業內公認的造車門檻是200億元，近期有造車新勢力創始人對《財經》記者表示，要成為一家有競爭力、可持續的新造車企業，至少需要400億元的資金儲備。

蔚來汽車生產線。圖/視覺中國

“整個資本市場融資環境比我們想象得差很多。”2020年7月，威馬汽車創始人、董事長沈暉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坦言——但兩個月后，威馬宣布完成100億元D輪融資，創造造車新勢力史上最大單輪融資紀錄。

2020年成為一眾造車新勢力資本化運作升檔加速的關鍵點。

當年上半年，中國車市正處于整體下滑的周期性調整，疊加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圍內肆虐造成供應鏈持續緊張，無論是頭部的造車新勢力，還是二線公司，融資都一度十分緊繃。

當時朱江明公開表態，提振合作方信心，“即使不融資，零跑也能再活三年”。底氣背后，是做監控起家的智能安全頭部企業大華股份（600257.SH），持續為零跑輸送資金。

伴隨特斯拉在中國上海投產上量，其在美股的股價一路走高，拉動蔚來、小鵬、理想的股價也一路走高，在全面接受了汽車轉型升級的產業發展愿景后，資本疾馳而來。

2020年下半年運作B輪融資時，零跑副總裁王穎感到了資本方前所未有的投資熱情，“很多資本找過來，遠超預期。”此前遇冷的新能源汽車行業迎來新一波融資熱潮。

零跑于2021年1月完成B輪融資，引入國投創益、浙大九涌鏵資本等。在新能源投資圈里頗受贊譽的合肥政府投資平臺也掏出2億元，參與了零跑汽車的B輪融資。C輪融資引入了中金公司、青島碳達峰等。

“零跑很可能是它們（資本方）最后的一張門票。”朱江明直言，蔚來、小鵬、理想上市之后的表現，讓很多投資人覺得在新能源汽車上的投資機會不錯。回歸到零跑汽車本身，隨著零跑銷量的上升、用戶口碑的提升以及新車的發布，也讓資本方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新能源汽車賽道火熱，而優勢的投資標的不多，目前尚未上市的二線新勢力們自然成為投資方競相追逐的對象。

2021年10月18日，互聯網安全巨頭三六○（601360.SH）宣布對哪吒擬投資29億元，投資完成后將持有16.5940%股權，成為繼管理團隊后的第二大股東。

單位：輛。資料來源：《財經》記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制圖：顏斌

三六○創始人周鴻祎如此回答選擇哪吒汽車的原因：“蔚來、小鵬、理想都上市了，所以我的選擇空間很小。哪吒汽車更像是一個創業團隊，傳統車廠可能不需要我，我也更愿意選擇創業公司。”

哪吒的估值在最近一年多的時間，翻了六倍有余。三六○公告顯示，在2020年2月B輪融資前，估值為人民幣35億元，投后估值為人民幣70.13億元;2021年10月D1輪融資前，估值為220億元，投后估值未披露。

“目前來看應該是我們資金狀況最好的時期，資金還是不缺的。”哪吒汽車聯合創始人、CEO張勇對《財經》記者表示。

瑞銀中國汽車行業研究主管鞏旻對《財經》記者表示，造車新勢力的銷量此起彼伏，誰之前高，不一定之后就一直高，這是一個相對的跑贏跑輸的過程，取決于產品周期，也取決于各自對于市場機遇的把握，充滿動態變化。

朱江明對此表示認同：“投資人看中的是你沖到前面的可能性，每個人都有可能。”

中國香港并不是這些企業的首選上市目的地——零跑、哪吒、威馬都在2020年底公開喊出科創板上市的口號，爭當“科創板新能源第一股”。

“成立之初，我們（哪吒汽車）對資本運營沒有太多的經驗，只想把車做好、把企業做好，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搭建 VIE架構。”張勇此前向《財經》記者透露。VIE架構是初創公司赴海外上市的必備，蔚來、理想、小鵬憑此在2020年率先在美國上市。

設立于2018年的科創板，成為包括造車新勢力在內不少創業公司的首選。不同于A股主板，它不要求企業在最近三年連續盈利，強調科技屬性，允許股東同股不同權，契合希望短期內快速上市融資的造車新勢力們的需求。

2021年1月29日，上海證監局公示顯示，威馬汽車已完成上市輔導，上交所即將受理公司遞交的申報材料，“如無意外，威馬汽車將很快登陸科創板”。

但科創板審核從2020年底趨嚴，數十家企業止步科創板IPO，威馬、哪吒的科創板上市之路也停滯至今。一位接近威馬汽車的消息人士向《財經》記者透露，威馬于2020年9月底開始申報科創板，曾計劃在2021年初登陸科創板，最快2021年春節前就能上市，“但現在只能等著，沒辦法”。

科創板一時行不通，上市仍然迫在眉睫，轉投他地就成為必然的選擇。

盡管美國資本市場成熟，但最早被排除在外。

隨著地緣政治風險加劇，2021年開始，美國對中概股的監管愈發嚴格。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表示，中國企業赴美IPO前須披露更多風險，包括充分解釋自己的法律結構、政府干預其業務的風險等，否則將不被允許在美國融資。

中概股股價普跌，不少企業紛紛回港上市。小鵬和理想先后在2021年的下半年赴中國香港上市，實現在中國香港和美國兩地同時上市。2022年3月10日，蔚來在中國香港掛牌，加入兩地上市陣營。

曾偉民對《財經》記者表示，現在中國企業在美國上市面臨三大挑戰：審計從嚴、國際環境和估值。相比美股，港股的門檻更高。但伴隨審計越發嚴格，美股可能喪失原有優勢，相關中概股可能會為此選擇港交所。

選擇中國香港上市已是綜合各種方案之后的折中之選，但這不是問題的終局。

2022年開年，受各種國際因素影響，港股進入深度調整區間。當前要在港股拿到想要的估值，仍有難度。

3月10日剛剛在中國香港掛牌的蔚來，就沒有走上市融資的尋常道路。蔚來方面對《財經》記者表示，此次采用“介紹上市”的方式，不涉及新股發行及資金募集，旨在為投資者提供更多的交易地點選擇和更靈活的交易時間，同時有助于引入更多的投資者。

“目前港股市場活躍度這么低，集體估值都臨界低點，蔚來也沒必要非這時候高舉高打進去融資，還不如低調蟄伏，先占個位子，等港股市場活力恢復以后，或者美股市場遭遇阻力之后再說。”科爾尼管理咨詢大中華區董事桂靈峰對《財經》記者表示。

華輝創富投資總經理袁華明則告訴《財經》記者，壓制港股的幾個負面因素依然存在，其中地緣沖突帶來的不確定性和影響還特別突出，港股短期超跌反彈的可能性比較大。當然，如果未來一段時間地緣沖突烈度減弱、國內逆周期政策持續發力，估值極具吸引力的港股市場，具備就此啟動中長期行情的機會。

上市如同一味催化劑，從融資和品牌多個維度加速企業發展，為二線造車新勢力提供了一個沖擊一線的機會。

在招股說明書中，零跑介紹了大量新技術和新規劃，包含決定汽車智能化水平的全新的電子電氣架構;高性能和OTA升級的電驅系統;伴隨今年三季度C01的交付，零跑有望成為全球首家在量產車型中采用電池底盤一體化（CTC）技術的造車新勢力。

以電池底盤一體化為例，這不但能高效能利用底盤空間，多裝電池、提高續航里程，更讓座艙內空間更大，駕駛體驗更好。這也是國內車企競相涌入的技術賽道。

左手技術，右手訂單，一旦成功，這會讓企業具有強大的競爭力。比如配置特別豐富的C01一亮相，就收獲了15萬至20萬元純電SUV市場“價格屠夫”的稱號。

在吳保軍看來，商業進入的是利益最容易獲取的領域，前幾年購買高端品牌的消費者不乏獵奇者，購買低價電動車的消費者則重視使用經濟性，這是新能源普及開端最容易抓取的客戶群。如今，更多普通消費者會將電動車作為一個購車選項。

“零跑的新車研發將由C平臺向兩端擴張，整體的車價也會更加便宜。”吳保軍稱，后續零跑將擴充產品平臺，覆蓋更多價格區間的車型。

哪吒汽車離第一梯隊的新造車勢力還有多遠？這是張勇被身邊人近期問到最多的問題。

“我覺得年銷量在三五十萬輛之前都不要說自己是頭部，大家都是在為活下來而努力。特斯拉今年有100多萬輛吧，我們還不到10萬輛，談什么頭部不頭部的，醒醒吧，還是得有自我認知。”張勇說道。

哪吒汽車“農村包圍城市”的生存之路正在逐漸清晰：推出的車型售價逐漸走高;目標市場正從三四線城市向一二線城市滲透;以公務用車、網約車等為主的B端銷量份額有所下降，C端個人購買率上升。

對于今年四季度上市的電動轎跑哪吒S，哪吒寄予厚望。“如果一個家庭的購車預算只有20萬元，但又想享受三四十萬元價位汽車才有的智能化體驗，我們就滿足這部分用戶。通過研發、精益生產和運營，為用戶提供品質好價格低的產品。”哪吒汽車副總裁兼商貿公司總裁周江對《財經》記者表示。

威馬在近期獲得融資后，沈暉也表示，投資不僅極具市場象征意義，同時將對威馬在無人駕駛的持續研發方面帶來關鍵性支撐。

多位業內人士對《財經》記者指出，上市重要性有三：第一，能夠維持現有發展節奏、穩住團隊、持續供應產品;第二，幫助其加快銷售渠道建設，為產品推廣做好準備;第三，增加科研投入，提高未來競爭力。

店面要越鋪越多，研發要持續投入，品牌要努力打響，對于二線造車新勢力來說，要做的事情還有太多，眼下最重要的是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

正如羅蘭貝格高級合伙人兼大中華區副總裁、汽車行業中心負責人鄭赟對《財經》記者所言，身處行業變革期，不確定性依然很強;業內競爭激烈的當下，赴港上市能讓車企面對后續挑戰時，軍火庫里更充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