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肚里別“撐船”了

葉之秋

北宋名臣王旦胸襟寬廣，家中幾個仆人想試試他到底有沒有脾氣，就悄悄把鍋底灰放到肉湯中。王旦什么都沒說，就只吃米飯，沒動肉湯。后來仆人又把鍋底灰放到米飯中，他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提出：“今天不想吃米飯，改喝粥吧。”

后來，家人揭發廚子克扣錢糧，每人每天一斤的定額最多只能吃到半斤。王旦就給家里每個人都分配一斤半的肉，不肯懲罰廚子。

還有一次，王旦家的大門壞了，管家把家里的門全都拆掉換成新的，暫時在走廊邊開了個小門以供出入。王旦進出府邸時，因為小門太矮，必須趴在馬鞍上才能勉強通過。但直到工程結束，王旦都對此不置一詞。

作為宰相，王旦經常思考國家大事，對家中瑣事可能確實不太關心，也懶得計較。但是，“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王旦所謂的寬容，其實是對過錯乃至罪行的縱容。幾個仆人為何有膽量在宰相的飯菜中放鍋底灰，原因不得而知，但正是因為王旦對此事持沉默態度，才會接連發生類似的事。

此外，王旦明明知道廚子在克扣錢糧，不但不說，反而增加家人食物的分配量，繼續默許廚子損公肥私。不知那個廚子后來是因此感動而不再克扣了，還是依然故我，甚至越發猖狂？最有可能的是第三種。王旦對廚子一再寬容，只能讓那些小人認為他好欺負，從而變本加厲。

王旦家的廚子不過是克扣一些伙食費，一天下來也沒有多少錢;可王旦家的大門壞了，本來只需請個木匠敲打兩下，最多花兩三貫錢，而經管家這一折騰，就變成了涉及全家的大工程，估計花的錢少則數百貫，多則上千貫。

王旦為何對這些事不聞不問？因為他向來以“不發人過”而著稱，人們提起他都夸“宰相肚里能撐船”。他連仆人都不想得罪，那對待下級、同僚，乃至對待上級，比如宋太宗、宋真宗，又會如何呢？

宋真宗想封禪泰山，擔心王旦不同意，畢竟連曠世明君唐太宗都沒封禪泰山。他通過心腹王欽若等人在朝野上下制造了不少輿論，還特意派人告訴王旦，希望他不要阻止，然后親自宴請王旦，以賜酒之名賞他一壇珍珠。很明顯，宋真宗想用恩寵和賞賜來堵住王旦的嘴。

這一招果然奏效。在朝堂上，一向表現得很謹慎、很剛正的王旦不僅沒有反對封禪，還當了封禪的總司儀。王旦如此，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宋真宗恩威并施，作為下級的他不得不遵從上級的意愿;從另一個方面看，這也是王旦向來言行敦厚、不敢得罪人、一味縱容他人過錯的結果。他固然很有度量，但卻愧對宰相之職。

【原載《百家講壇》】

插圖 / 有容乃大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