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村莊（四章）

蘭 青/北京

一個路過村莊的人

幾間紅磚瓦房，藏在山林草木之間，兩座山峰的凸凹處，點燃了幾盞燈火。

層巒疊嶂，溪水潺潺。幾聲鳥叫，驚起幾片樹葉打了幾個滾兒，不知落往何處去。

我的心中有丘壑，有長江大河，有“夢里不知身是客”的愁滋味。

有雪，有今朝醉酒，酒中有聞聲犬吠，夜半及門。

籬笆圈住的時光，有一座小小的花園。花園里，隱隱約約盛滿了整個春天。

一朵花枯萎，花瓣落在了我的肩上。雪白肌膚上的幾顆紅痣，曾經遺落了豆蔻的地方。

我低著頭尋找，在傾斜的枝丫上重新長出，一個路過村莊的人。

池塘

一些無以名狀的微分子，水生動物和家禽，藏在幾棵白楊的背面。

在水里的渴望回到岸上，在岸上的時而撩撥水面。

寂靜的村莊需要一些尖銳的東西，比如聲音，劃過這平靜的水面。有時是家禽一兩聲叫，有時是落葉親吻水中的魚兒。

調皮的陽光透過層層樹葉，先是落在池塘邊，池塘中間，再到對岸。不同的時間，池塘有著不一樣的色彩。魔幻而又神秘，看不透徹，也意想不到——

我總是在一個無風的下午，輾轉在岸邊，撿起幾個小石頭丟進池塘，濺起的水花，一圈一圈地跳著舞。

旋轉，旋轉，慢下的舞步，趨于平靜，像我的嘆息。

一只鷺鳥站在黃牛的背上

我看見，一只白色的鷺鳥站在黃牛的背上。

藍天白云，碧草青青，沒有什么詞比現在更適合。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干凈而美好。他東張西望，拽著一把春天的花朵，不慌不忙，停在春光深處。

他撥弄著花瓣，陽光在這一刻更加耀眼，他的眼睛里有光。

他注視著眼前的鷺鳥和黃牛。攔住小路的草木，在這一刻，無比溫柔。

歲月靜好，山河無恙。

這情景，如此相像。我們如此相像。

我只是闖入這里的一個過客，一次次腳步放慢，回轉頭來，沒來得及擁抱就已離開。

等一陣風過，等日落暮合，炊煙喚得牧童歸。

斗轉星移，舊時的人越走越遠，誰又記得我從那里經過。

誤入藕花深處

“小娃撐小艇，偷采白蓮回。”

那時，夏夢香甜。蛙鳴陣陣，蟬燃盡生命。

一只蜻蜓，留戀于美好，隱沒在蓮葉深處。

我只是在偶然的一瞬間，捕捉到這個美麗的殘影。

向著美而生，它從山野里來，又回歸到山野里去。

它是比我最先接近信仰之光。這令我羨慕不已。

一方荷塘，總是在寂靜之中，迎著風雨生長。一枝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立于翻涌的荷葉之上。

“蓮出淤泥而不染……”

為了捕捉到光，我總是輕描淡寫地劃著小船，在微波里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