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這輩子

文_郭旭峰

可以肯定的是，在縣城華聯商廈的金色屋頂上舞蹈的小東西，一部分是南大洼叢林原住鳥兒的后裔。在小城各種鳥類中，好脾氣的喜鵲體型最大，肥碩的黑白裝束仿佛晝夜深刻的映像，表達某種正反的情感和結果。從早到晚，這些愛翹尾巴的紳士身披霞光，嗓門粗大，“喳喳”有聲，沉浸在自己獨有的命運和文化的天空里。

往南不遠的南大洼，是這支喜鵲家族的故鄉。土地肥沃，水渠環繞，空氣清新，時光淙淙流淌。在我看見并踏足之前，這里已是百畝以上的灌木林地，陽光從枝葉間灑落下來，像在播種金子，沒有空洞和膚淺，是小城伸手在即的精致衣衫和饋贈。年邁的看林人回自己的村莊去了，房舍廢棄、拆走，南大洼叢林徹底成了喜鵲家園，實現短暫的自治和富裕。這個鳥類的自然村從早到晚浸潤在祥和里，風從南面的北汝河飄搖過來，帶來季節的味道和最新的意象，告知它們的苦難史。

和人間一樣，喜鵲們逐水而居，依木而建。每到春天，眾多臨婚的鳥兒晝不歇息，噙來一根根的小段柴棒搭建窩棚，斜插橫擔，疊放有序，在良辰吉日屋成舍就，熠熠生輝，仿佛高舉的、握緊的砸向生活的拳頭。特別是一場春雨過后，一根根椽檁相互咬緊沒有空隙，使居家住窩密實耐住，風嘯雨襲也奈何不得，這是銅墻鐵壁的鳥的村莊。更多的花喜鵲從北汝河對岸飛過來，欣喜地叫上三聲，嫁給這片土地，成為新舍里幸福的新娘。

小城距南大洼越來越近，三五名膽大、時尚的喜鵲越過邊界，去往人類的空間參觀、訪問。它們好奇、多疑，探索和積累未曾有過的履歷。清晨，在華聯商廈門前的小廣場上，活潑的小女孩跟在媽媽后面蹣跚走路，橘紅的霞光涂抹在孩子臉上，暈澤而美好。而一只蓬勃的喜鵲跟在她身后踱步，走進年輕攝影師精美的木質畫框。

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在我的親土家鄉，靈鵲兆喜，它是典籍中文化的墨點，在小城悠久的歷史背景下，黑紙白字，揮毫千古的不逝的喜悅的寓言。它們的祖先早已跳進樹木的廊檐和立柱之上，化作聚精會神的雕刻，成為故事的主角，結尾皆大歡喜。作為詞牌“鵲橋仙”“鵲踏枝”“夜飛鵲”里萬眾的喜鵲，喜鵲這輩子，它們喜瑞、吉祥、幸福，為萬眾的人帶來繁多的好運，無憂無傷，不卑不亢，恒久地定居于民間潔凈的靈魂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