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FT的價值與風險

張程

一張由像素點組成，人物臉型模糊，只能大約看出輪廓的數字頭像，在蘇富比拍賣會上拍出了超過千萬美元的“天價”。對于數字藏品領域的“圈外人”來說，可能很難理解其背后的邏輯。2021年8月，類似的一張由像素點組成的人物頭像，以超過1億美元的價格成交，再次刷新了人們對于NFT（Non-Fungible Tokens，非同質化通證）數字藏品的認知。NFT數字藏品這一新興的藝術藏品形式很快在全球風靡，中國不少大型互聯網公司紛紛在NFT數字收藏品領域布局。對于普通藏家和投資者來說，NFT藏品究竟是投資趨勢，還是炒作呢？

NFT是一種架構在區塊鏈技術上的，不可復制、不可篡改、不可分割的加密數字權益證明，可以理解為一種“虛擬資產或實物資產唯一的產權證”。NFT行業產業鏈由基礎設施層、項目創作層和衍生應用層構成。基礎設施層為NFT的鑄造（Mint）、發行和交易提供區塊鏈和存儲技術支持;項目創作層根據NFT鑄造協議鑄造NFT并在一級市場發行，包括IP授權方、項目創作方、項目發行方和發行平臺;衍生應用層則是對鑄造出的NFT項目的衍生應用，包括NFT二級市場、融資平臺、社交平臺等。

世界上第一個NFT項目是2017年6月在以太坊發布的CryptoPunk，共有1萬個獨一無二的24x24、8bit樣式的不規則像素點頭像。像素點頭像分為男性、女性、僵尸、猿、外星人五類，每個像素點頭像都有自己隨機生成的獨特外觀和特征。CryptoPunk按類別和特征數量搭建起稀缺性層級體系，從類別來看，男性、女性、僵尸、猿、外星人分別有6039個、3840個、88個、24個、9個，僵尸、猿和外星人較稀有，因此其價格也遠高于男性和女性類型。2021年6月10日，在蘇富比舉行的NFT藝術品展覽及在線拍賣活動中，編號為CryptoPunk#7523的“口罩外星人”像素點頭像以1175.4萬美元的價格成交。2021年8月，編號為CryptoPunk#3100的外星人像素點頭像以約1.09億美元的價格成交。根據官網數據顯示，2021年CryptoPunk銷售總額高達20.69億美元，平均售價為17.58萬美元。截至2022年1月8日，售價最低的CryptoPunk的價格為18.97萬美元。值得一提的是，CryptoPunk像素點頭像最初只要是開通了以太坊錢包的用戶就可以免費領取。就是這樣一個最初免費領取的像素點頭像，如今最低售價已經超過百萬元人民幣，不禁令人感嘆NFT的“瘋狂”。

NFT不僅在國外火爆，在國內也已經興起。2022年1月1日，“元宇宙”平臺Ezek聯合周杰倫旗下潮牌PHANTACi限量發售NFT項目PhantaBear（幻象熊），限量1萬個，單價約6200元。PhantaBear上線后約40分鐘售罄，銷售額共計6200萬元。PhantaBear是1萬個通過算法生成的數字收藏品的集合，兼作Ezek俱樂部的會員卡。每只幻象熊都有一套獨特的特征，并為持有者解鎖不同的、獨特的訪問權限和特權。根據NFT交易平臺Cryptoslam的統計數據，截至2022年1月10日，上線10天，PhantaBear的24小時交易額達到1423.61萬美元，交易數為619個，平均成交價2.3萬美元，相比發行價6200元人民幣，漲幅超20倍。這并不是周杰倫第一次入局NFT。2021年10月，方文山曾與藝術代理商索卡藝術（SokaArt）合作，推出了方文山X周杰倫聯名限量版《龐克貓史汀》（青花瓷款）公仔，并且附有NFT防偽認證，銷量同樣不錯。

周杰倫入局前，導演王家衛、歌手林俊杰、胡彥斌等都嘗試將自己的“資產”以NFT的形式出售。

一張圖片、一首歌、一段視頻，甚至一款像素點頭像，遇上NFT之后身價便發生幾何倍數的暴漲，NFT為何有此魔力？

NFT作為一種技術手段，某種意義上可以作為網絡虛擬世界商品流通機制的底層基礎。NFT的核心價值在于為數字內容提供產權證明，將數字資產的范圍從數字貨幣拓展至圖像、音視頻、游戲道具等非同質化的數字內容。憑借區塊鏈技術不可篡改、可追溯等特點和去中心化存儲技術，NFT可以保證數字資產的唯一性、真實性和永久性，有效解決數字資產的確權和存儲問題，提高數字資產交易效率，降低交易成本，增強數字內容資產的流動性。

在傳統的網絡世界里，虛擬資產往往不具有唯一性，且產權也不容易確定。例如，一個文本、一張照片、一段音頻、一段視頻，往往可以隨意復制，到最后很難分辨哪個是最初的原本，哪個是復制后的副本，其權屬經常無法確定。NFT可以較好地解決這一問題，由于具備唯一標識的特點，加載了NFT的文字、圖片、視頻相當于在數字世界有了一個唯一的身份標識。無論這些信息被復制多少份，帶有NFT身份標識的是原件。這樣就可以保障著作權人和產權人的權益。

在可預見的未來，NFT很可能會成為一種全新的資產類別。在互聯網還不甚發達的時候，虛擬資產確權的重要性沒有體現出來。然而隨著互聯網與人們現實生活的不斷融合，互聯網的重要性日益提高，如何保護人們在虛擬世界中的虛擬資產成為重要課題。NFT就是解決這些問題的答案。例如NFT可以保護版權人在原創圖片、原創音視頻上的權益，或者將某種NFT當成一種“身份證件”“會員卡”，以確定擁有者在虛擬世界中的某種特定權益等。

NFT作為一種重要“游戲規則”，其被廣泛推廣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激發市場主體的活力。由于市場參與者能夠更好地保護自己的利益，因此他們參與市場活動的積極性將會更高。同時，NFT制作和發行平臺可以為原生的圖片、音樂等數字內容提供一個類似于實體的新發行方式，收藏者獲得圖片和音樂的所有權，并且可以像處置實物資產一樣收藏、使用、分享和轉讓。NFT也提供了一種IP衍生品的新形式，衍生品不再只是周邊、盲盒、手辦等實體，可以是圖片、動畫、3D建模等數字內容，給內容IP實現衍生變現提供了新思路。

藝術的底色終究歸于創新與創意，其價值始終取決于作品的品質，NFT只是扮演了載體的角色。雖然NFT在確權問題上提供了很好的解決方案，為虛擬商品的流通創造了條件，但是NFT產品也并非完全沒有造假的可能。如果一個產品從它被鑄造成為NFT產品之前就已經造假了，購買者往往很難發現。例如，在NFT交易平臺OpenSea上就發生了此類的詐騙事件。一位名叫Pranksy的NFT收藏者花費33.6萬美元在平臺上購買了一幅冒用街頭藝術家Banksy之名的假畫。除此之外，NFT的造富神話也使得其充滿了“投機”性，市場炒作風氣濃厚，產品價格暴漲暴跌。對于普通投資者來說風險極大。

國內對虛擬貨幣的監管態度歷來十分嚴厲。2021年9月24日，國家發改委等11部門發布《關于整治虛擬貨幣“挖礦”活動的通知》，宣布虛擬貨幣“挖礦”活動將被正式列為淘汰類產業;同日，央行等10部門發布《關于進一步防范和處置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通知》，明確虛擬貨幣不具有與法定貨幣等同的法律地位，相關業務活動屬于非法金融活動。盡管NFT與虛擬貨幣并不等同，但鑒于目前國家關于NFT還沒有嚴格的法律規定和條文，且NFT與同質化代幣應用相同的技術基礎，隨著NFT應用的推廣和流行，未來NFT的鑄造、發行、銷售、流轉等環節都可能會有監管介入。

在目前的監管環境下，國內NFT更多體現的是商品確權價值。NFT在中國的發展路徑將更多是從版權保護切入，發揮NFT數字產權證明功能，強調無幣化NFT的探索。目前，支付寶旗下的“鯨探”和騰訊“幻核”App的底層區塊鏈技術，分別架構在多中心化的聯盟鏈螞蟻鏈和至信鏈上，阿里和騰訊可以設計其使用和交易規則，在平臺上發行的NFT產品可以從源頭設計上實現不可轉讓，從而做到真正的“去貨幣化”，降低投機和炒作的可能性。

非完全去中心化的平臺架構加上未完全開放的二手交易市場，意味著目前國內NFT產品只能在一級市場交易，因此這類NFT數字藏品可以視為新一代“潮流玩具”。由于國內建立在聯盟鏈基礎上的NFT產品被限制在二級市場交易，實際上用戶只有使用權而非所有權，不能出售這類NFT產品。未來，尋求一個開放二級市場同時能抑制炒作的方案是國內NFT行業進一步發展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需要提醒投資者的是，當前NFT市場還處于早期階段，存在很多不規范、不透明的操作，缺乏統一的估值標準和公允的定價體系。近期概念的火熱，吸引了一些投機團隊的涌入。他們抓住投資者害怕錯過的心理，借助各類包裝、炒作手法，吸引用戶進場，這無疑會加劇市場風險，不利于NFT市場的健康發展。由于NFT概念還比較超前，商業模式也不太清晰，還面臨著因相關法律制度不完善而存在政策或監管風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