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健, 何力宏, 王凌云, 翟亞楠, 李 汛, 張 磊
1 蘭州大學第一醫院 a.普外科,b.影像科, 蘭州 730000; 2 蘭州大學第一臨床醫學院, 蘭州 730000
患者男性,55歲,因乙型肝炎肝硬化失代償期于2020年8月14日在蘭州大學第一醫院普外科行同種異體背馱式原位肝移植術。供體來自23歲女性,重度顱腦損傷達到腦死亡狀態,捐獻前無既往病史,按照中國一類(C-1)器官捐獻獲取流程實施。采用肝腎聯合獲取法,獲取過程順利。供肝體外修整術中,仔細結扎和縫扎了下腔靜脈上的小靜脈分支,注氣法檢查無滲漏。縫扎了供肝各韌帶中可疑的血管斷端,查肝動脈未見變異,仔細檢查供肝各部位,未發現肝實質撕裂傷或包膜下血腫。肝移植手術歷時390 min,冷/熱缺血時間為240 min/8 min。術中輸入紅細胞5 U、血漿750 mL、晶體1800 mL、膠體液1000 mL。術中使用乙型肝炎人免疫球蛋白1000 U、巴利昔單抗20 mg、甲潑尼龍琥珀酸鈉500 mg,手術過程順利,膽管吻合時可見膽汁泌出,關腹前檢查術野無活動性出血,供肝血供良好,色澤紅潤均一,未見撕裂傷及包膜下血腫,腹部切口無張力,順利關腹。術后采用“他克莫司+嗎替麥考酚酯+甲潑尼龍”三聯免疫抑制方案,自術后第3天開始給予低分子量肝素鈣4100 IU,每日1次皮下注射行抗凝治療,術后患者恢復良好,肝功能逐漸正常。術后主要臨床指標見圖1~4。
術后第10天,患者于午睡中突覺中上腹脹痛難忍,查體示:腹軟、無壓痛、反跳痛及肌緊張,生命體征平穩,給予帕瑞昔布鈉、654-2對癥治療,效果欠佳,疼痛持續,急行床旁B超示(圖5a):懷疑腹腔積血。遂行B超引導下診斷性腹腔穿刺,穿出不凝血3 mL。急行全腹CT示(圖5b~d):肝尾狀葉增大并密度不均勻,周圍高密度影延伸小網膜囊及脾胃間隙、胃體及橫結腸間,病灶呈包裹狀,考慮出血;盆腔積血。遂在床旁行局麻下超聲引導下腹腔穿刺置管引流術,引流管引出暗紅色血性液體,給予卡絡磺鈉氯化鈉注射液、氨甲環酸止血,觀察1 h,引出血性液體量約100 mL,患者心率增快至104~110次/min,血壓93~102/60~67 mmHg,考慮患者失血性休克代償期,遂急診行剖腹探查術,術中見肝周及盆腔凝血塊,肝尾葉表面探及一處不規則裂口,長約3 cm×0.5 cm×1 cm,裂口處肝實質可見活動性出血,小網膜囊有凝血塊,量約1000 mL。清除積血,以4-0普理靈縫線(Prolene,美國強生)間斷縫合裂口,電刀噴凝止血后以止血材料(纖絲速即紗1962,美國強生)覆蓋肝臟裂傷處(圖6)。術后送入ICU,3 d后病情平穩轉普通病房,于術后1個月順利出院。

圖1 圍手術期肝功能主要指標變化Figure 1 Profile of the perioperative liver function

圖2 圍手術期INR變化 Figuer 2 Profile of the perioperative lNR

圖3 圍手術期凝血指標變化Figure 3 Profile of the perioperative coagulation function

圖4 圍手術期Hb、PLT指標變化Figure 4 Profile of the perioperative Hb and PLT

注:a,超聲示腹腔積血;b,CT示肝尾狀葉增大、出血;c,CT示小網膜囊積血;d,CT示積血自肝尾狀葉延伸至小網膜囊。藍色箭頭示肝尾狀葉 區,紅色箭頭示積血。
肝移植術后肝破裂是一種少見卻嚴重的并發癥,其可導致移植物失功,甚至威脅患者生命[1]。這種少見的并發癥在全肝移植及活體肝移植中均有所報道[2-4],但其出血的機制及其防治措施,國內外文獻較少涉及。
通常認為,肝移植術后早期肝包膜下血腫、破裂出血的主要原因是繼發于各種移植肝的創傷以及患者凝血功能差[5]。移植肝的創傷多因為術后侵入性操作,比如肝穿刺活檢、經皮經肝穿膽管置管引流[2],甚至繼發于內鏡下逆行性胰膽管造影術[6];也有報道[4]發生于患者術后意外摔倒。原位肝移植供肝獲取時,常因為暴力操作而發生手術失誤,導致肝臟撕裂傷。這是供肝獲取時常見的損傷形式,占總損傷的83.6%[7]。多發生于肝周韌帶附近,如肝-腎韌帶(即肝臟與后腹膜的交界)、肝臟-膈肌間的左右冠狀韌帶和三角韌帶[8],右肝因緊貼后腹膜,位置深,游離困難,損傷較多見[9]。供肝撕裂傷通常在供肝修整時被發現和修復。本例患者供肝獲取及體外修整過程中未發生撕裂傷,術后沒有外傷及侵入性操作史,為術后10 d自發性移植肝破裂,多考慮與手術過程中微小創傷有關[10]。由于技術限制及人為因素,術中微損傷不可避免,尤以活體肝移植為著,主要為移植肝修整時發生的損傷,并且由于側支循環的喪失,移植肝對微創傷更為敏感[11],手術中對肝臟的翻動以及拉鉤的使用,可能會對肝造成極微小的創傷。這在肝部分切除中也是存在的,但移植肝因為缺血再灌注的原因,對微損傷耐受差[12]。由此提示,在取肝修肝到移肝全程,都應該小心操作,避免失誤導致微創傷甚至裂傷。

注:可見尾狀葉破裂出血,行縫扎止血。藍色箭頭示肝尾狀葉區,黃色 箭頭示肝動脈。
肝臟是調節凝血平衡的核心器官[13],肝移植圍手術期凝血功能的變化,可能造成出血、肝動脈血栓等風險。患者在新肝期及移植術后有凝血功能再平衡的過程,這期間稀釋性凝血功能障礙和消耗性凝血功能障礙及抗凝藥物的使用,均可使脆弱的凝血再平衡過程變為低凝狀態導致出血。本病例患者凝血功能及PLT計數,移植術后基本恢復正常。對于肝移植圍術期的凝血功能管理,文獻推薦血栓彈力圖作為圍手術期常規檢測項目,其能更真實地反映體內凝血再平衡狀態,評估出血風險更為敏感[14],這一點值得在工作中應用和推廣。
移植術后肝破裂出血的診治關鍵在于早發現,本例患者術中證實肝破裂發生在肝尾狀葉。肝尾狀葉解剖位置深在,破裂出血后常積于小網膜囊內, 這使尾狀葉閉合性損傷的早期診治難度較大。本例患者于午睡中突然出現不特異的腹痛癥狀,生命體征平穩,查體腹軟,無腹膜炎體征,常規解痙止痛無效,雖然在腹痛未發生的早上,患者常規做了肝移植術后B超,各個血管、吻合口、肝臟形態大小都正常。但對這種癥征不符的腹痛也應重視,遂再次行床旁B超,發現問題。因此,筆者認為患者出現的癥征不符的情況應該被重視,床旁B超是方便、快捷的檢查,能發現腹腔積液及積血,宜為首選。診斷性腹腔穿刺對于腹腔出血診斷準確率高、創傷小,但是對于尾狀葉破裂等位置特殊的出血可能出現假陰性。B超先行,若發現細點狀高回聲等血性腹腔積液典型征象,B超引導下行診斷性腹腔穿刺則更有診斷價值,也可以避免誤傷。如果B超不能明確腹腔出血的原因,在患者生命體征平穩的情況下,行急診CT平掃,可以明確出血原因和部位,避免盲目探查,縮短探查止血的時間。若患者生命體征不平穩,則應該積極抗休克的同時,盡快開腹探查[15]。
本例患者診斷明確后,急診行外科手術治療,外科手術是治療肝破裂出血的主要方法[1],除了能確切止血,同時清除腹腔積血,可以避免腹腔血腫機化感染帶給移植患者的二次打擊[15]?;谕鈧纹屏训闹委熃涷灒诨颊呱w征平穩的狀態下,介入栓塞治療也是一種好的方法[16],但在綜合本例患者血流動力學及腹腔引流情況,本團隊討論認為,介入栓塞可能不會出現造影劑外溢征象,無法明確出血部位,盲栓動脈可能會損失移植肝功能。另外,腹腔積血不能清除,影響患者術后胃腸功能恢復并可能造成腹腔感染。綜上,選擇手術探查。然而,肝移植術后肝破裂部分病例在早期表現為包膜下血腫,治療方式可選擇非手術治療,譬如:肝被膜下血腫形成后,動態CT監測考慮活動性出血,血腫逐漸增大,則可采用經肝動脈造影,超選出罪犯血管行明膠海綿栓塞止血,進而豬尾管穿刺引流血腫,避免血腫壓迫肝靜脈系統。多普勒超聲用來監測肝靜脈流速,血腫壓迫肝靜脈甚至下腔靜脈,亦可考慮行靜脈支架植入,解決流出道梗阻,避免移植物失功[2]。對于血腫破裂的患者,要對其血流動力學、腹膜炎癥狀、失血狀態以及臟器損傷進行全面的評估,外科手術可能是最佳選擇,術中可參照美國外科創傷協會肝損傷分級標準,選擇單純縫扎止血、紗布壓迫、不規則肝部分切除,帶蒂大網膜包裹填塞等術式,有效止血,搶救患者生命和移植物功能[17]。
倫理學聲明:本例報告已獲得患者知情同意。
利益沖突聲明: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作者貢獻聲明:馬健負責擬定寫作思路,資料分析,撰寫論文;何力宏、王凌云、翟亞楠負責資料采集,修改論文;張磊、李汛負責指導撰寫文章,修改論文并最后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