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奇妙夜（組詩）

蔣荊軻

黑

皮膚黑一點

嘗試學習一朵花的影子

吸飽太陽的精華

委在墻角

還要更黑一些

開始模仿一尊磐石

從此，橙子樹有了倚靠

爬蟲在我身上亮成星空

工人從我的身上煉出鋼鐵

再，再黑一點

才配擁抱黃昏盡頭

群山的柔舌

被黑森林大口咀嚼

被黑夜嚼出墨汁

黑成她的瞳孔

深邃的潭

浸沒翻涌的泉

廚房奇妙夜

破了一個豆沙，它肚子里的想法碎了一地

瓶蓋打斷了醬油瓶的發言

鍋蓋被要求以圓形的姿態倒立

茶葉開始繁殖

一瓶老酒保持沉默，保持沖勁兒

山藥一如既往，用粗黑帶刺的棒子

敲擊砧板，前線告急

紅番薯挑起的戰爭，土豆們毫無畏懼

當重騎兵用藤蔓捅穿對手的身體

傷口，血流不止

溢出了嫩芽，一滴又一滴

被翻炒數遍的四個季度

半生不熟

墻角遺落的蒜頭，幼苗伸向空氣的肺部

在清晨，迎來第一口呼吸

急促而深

清甜，導致劇烈咳嗽

重慶的馬路

一棟高樓，包裹著紅糖糍粑的脆皮

然后被人用紅油辣椒，來回粉刷

比烈日還滾燙

一句同樣滾燙的誠摯問候

卡在少年喉嚨，難以下咽

熱風下

到處都是孤獨的樓群

擁擠的路、霧氣朦朧的女人

爬坡，鉆過一百層立交橋

牛油火鍋準備爆胎

隨時打算露出底料

斑馬線命令鞋子，“守法過街”

而一個老奶奶悍然發動雙腿

違法穿行！據她聲明

在她所處的時代沒有紅綠燈

因此，一盞新時代的燈

無法審判一雙舊時代的腳

也因此，一雙舊時代的腳

不足以跨越一條新時代的路

無法調停，遂就地為家

喊

每天都有無數只

向往自由的鳥，從

我的身體里飛出

盤旋在海面上，高歌

每天，有無數條魚從

無數只鳥的身體里飛出

巡游在深海，瘋狂捕食

野蠻生長

還有，每天

無數火山從魚的身體里生出

低吼，向著地心噴發

一個宇宙對著

另一個宇宙吶喊

歇斯底里

寂靜無聲

責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