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八九，常想一二

王力

民國元老、“當代草圣”于右任先生歷經沉浮，卻一生淡泊、隨遇而安。常有友人請教他高壽的養生之道，他總是指指客廳墻上高懸的字畫，笑而不語。墻上掛著一幅寫意的蓮花圖以及一副對聯。

上聯：不思八九；下聯：常想一二；橫批：如意。

俗話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每個人都是如此，生活中不順心的事情占一大半。我們的幸運之處就在于，可以選擇關注什么。既然如此，干脆拿個放大鏡，照著那一兩件樂事，讓溫柔陽光聚焦于此，放大生活的甜。

海明威在小說《世界之都》里，講了這樣一則趣聞。在馬德里，有很多叫“帕科”的男孩。有一天，一位父親在當地的報紙刊登了一則啟事：“帕科，星期二中午到蒙塔尼亞飯店來見我。至于往事，一概不咎。——爸爸。”結果，應召而來的青年竟有八百人之多。

小說中的“帕科”，是你，是我，是生活中許許多多想要重來，想要道歉，卻礙于情面踏不出第一步的人。相熟了幾年的朋友，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鬧了矛盾，從此兩不相見。這是許多人都有過的經歷。但許多時候，只是我們自己和自己打了一架。想了很多，很委屈，一直都沒有給彼此一個坦誠交流的機會。

然而所有細微之下，都隱藏著春暖花開、冰面破裂的巨響。致一聲問候，露一個微笑，送一杯奶茶，發一條短信，冰塊會悄然融化，暖流會盈潤心田。

唐代詩人唐采《紙鳶賦》言：“翻兮度，將振沙之鷺；杳兮空，先漸陸之鴻。抑之則有限，縱之則無窮，動息乎絲綸之際，行藏乎掌握之中……”人就像天上的紙鳶，線繃得太緊，就會絞痛著不平息；只有不思八九，任它縱線而放，才會見得“清風舞翩纖”。

名不見經傳的日本選手山田本一，出人意料地在國際馬拉松邀請賽中奪得世界冠軍。原來，每次比賽前，他都要乘車把比賽的路線仔細地看一遍，并把沿途比較醒目的標志畫下來。比如，第一個標志是銀行，第二個標志是一棵大樹……就這樣，一直畫到賽程的終點。比賽開始后，他就以百米的速度奮力向第一個目標沖去。接著，他又以同樣的速度向第二個目標沖去。四十幾千米的賽程，就這樣被他分解成幾個小目標，輕松跑完，并奪得世界冠軍。

山田本一的智慧，是每完成一個小目標，就給自己“一顆糖果”。山田本一把總路程分割成幾段，每完成一段，就多一件樂事，增添一份信心。這份信心，又推動他發揮潛能達到下一個目標，形成良性循環。與其一心誓奪目標，不如把終極目標當作一張彩票，不斷擁抱路上的小確幸。

“莫嫌犖確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被貶黃州，生活困窘的蘇東坡也有這樣的心境。他明白，那些宦海得意，那些瞬間的鮮花著錦，不如細水長流的小確幸。于是，在這樣一個月夜，東坡拄杖，漫步于山石之間，聆聽鏗然曳杖聲，微矣，美矣。拂去浮躁氣，用一雙美的眼睛去“常想一二”，幸福觸手可及。

林清玄在《紫色菩提》中說：“生命里偶然的歡喜、悟、心靈的光，就像鴿子麻雀突然來到我們的窗前，當它們飛走的時候，我只要保有那種歡喜就好了。”而保有歡喜的秘訣，便是“不思八九，常想一二”。

來吧，燃起暖暖的爐火，燒上一壺生活的樂事兒。賞花之時，微呷一口，笑口常開，如意自來。

（源自《知識窗》）責編：何建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