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娜 楚樹龍

自特朗普任內中美關系惡化以來,美國、中國及世界輿論大都認為,不論誰當選美國總統,未來美國的對華戰略都不會發生變化,至少不會發生重大變化。從拜登在大選中的言論及其幾十年的從政經歷和執政以來的言行來看,拜登政府的對華戰略已基本形成,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將改變或放棄對華“接觸戰略”,同時仍保持與中國的“局部接觸”或“有限接觸”
美國與中國仍在進行大量的貿易和人員往來,并對華進行投資。拜登政府至今沒有表示要完全終止或大規模減少這些“接觸”。2020年3月底以后,特朗普政府在近一年內基本中斷了中美領導人、高層和政府之間的“接觸”,而拜登政府正在恢復這些“接觸”。執政1個月后,拜登總統與習近平主席通話,兩國領導人還分別于2021年9月10日及11月16日進行通話或視頻會談。2021年5月,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出席倫敦“七國集團”外長會議期間,在回答“美國現在和今后是否繼續與中國接觸?為什么?”這個問題時,他做了肯定的回答,并解釋說“美國沒有不與中國接觸、合作的奢侈”。他的這番話反映了現實。
(二)對華“競爭、合作、對抗”戰略基本形成
拜登政府對中國的戰略定位與特朗普政府后期的對華戰略定位基本一致,即認定中國為美國的“戰略競爭者”(拜登總統還加了“激烈”一詞),中國是美國最大的挑戰,是美國和西方最主要的威脅,是美國和西方建立及主導的“國際秩序”的改變者和“修正主義者”。到目前為止,拜登總統、布林肯國務卿等美國領導人及高級官員尚未使用“遏制”“冷戰”等詞匯界定美國對華戰略,同時反復強調與中國的關系十分復雜,不能用一個詞語界定這一復雜關系,強調美國與中國的關系包含競爭、合作、對抗三個方面,即與中國“在應該時競爭,在可能時合作,在必要時對抗”。拜登政府將中國定位于“激烈競爭者”“最大的挑戰”“最主要的威脅”“國際秩序的改變者”“修正主義者”,將美中關系定性為“戰略競爭關系”“民主與專制對立關系”,其對華“競爭、合作、對抗”戰略基本形成。
在臺灣問題上,拜登政府宣稱美國將保持“一個中國”政策,但在發展與臺灣的官方及軍事關系方面不斷調整政策和措施,向前推進,包括邀請臺灣所謂“駐美代表”參加拜登總統的就職典禮,允許美國政府高級官員前往臺灣駐美機構參加活動,允許美國駐外機構與臺灣當局進行接觸,美國軍用運輸機起降臺灣。事實上,拜登政府延續了特朗普政府任內最后一年的對臺政策,即發展與臺灣的關系。這是中美建交以來美國對臺政策做出的最大改變和調整。
中美關系的性質已然進入以矛盾、分歧、對立、對抗為主流的新的歷史時期。
(一)未來一二十年中美關系將以對立和對抗為主
1971年夏至2020年初,美國對華實際上實行了“接觸戰略”。從2020年3月起,中美關系進入一個新的歷史時期。由于美國政府對華采取“接觸戰略”,中美關系將在未來一二十年進入以矛盾、分歧、競爭、對立、對抗為主流,以局部有限接觸、交往、合作為支流的時期。美方把這一關系概括為“競爭、合作、對抗”關系,合作只限于少數領域,競爭、對抗才是主流,而且美國在“競爭”領域也采取對抗的方式。因此,所謂的“競爭、合作、對抗”,其實質是對抗與合作,且在實踐中對抗占絕大多數比重,合作是極少和有限的。
(二)科技、軍事是中美競爭和對立、對抗的主要領域
國家發展和競爭的最核心要素的是科學技術,因此,科技是美國與中國戰略競爭的核心,美國很清楚這一點。實際上,美國政府一直在限制與中國的科技交流與合作,包括公司并購、技術轉讓等,在美國實行對華“接觸戰略”的近50年間也是如此。特朗普政府從2018年初開始對中國發起科技戰,封殺和打壓中興、華為等中國科技類企業和實體。拜登政府執政以來延續了特朗普政府的這一政策,力度沒有減弱。可以預見,今后美國與中國的科技戰會一直打下去,且只會強化,不會減弱。在與中國的“戰略競爭”中,軍事是美國的優勢領域。未來,美國將會千方百計地維持自己的這一優勢。
(三)中美間經貿、投資、科技、教育往來將會減少,但不會全面“脫鉤”
美國與中國在科技領域已經“脫鉤”,包括高技術合作與轉讓、投資并購、高科技產品交易、科技交流等。美國有可能擴大科技“脫鉤”的范圍,從高科技領域轉向較高級的科技領域,如航空發動機和一些機械、電子產品等。從2018年起,美國政府陸續出臺一些限制中國學生在美國學習的政策,包括限制航空航天、人工智能、無人機、機器人等專業的學生留學,禁止“軍民融合”相關專業的研究生和訪問學者赴美國學習和研究。拜登政府極有可能延續甚至擴大對高科技及國防軍事領域的中國學生和學者赴美學習交流的限制。
(四)中美在民主、人權、香港、新疆、西藏等問題上的對立和對抗將是長期的
美國無論哪個政黨執政,都會堅持在民主、人權、社會制度、意識形態領域與中國進行對抗,民主黨執政時這一傾向更為明顯。特別是當香港、新疆、西藏等敏感地區出現動亂、中國政府必須采取適當行動的時候,美國對中國內政的干涉會成為與中國發生嚴重沖突、中美關系出現危機的導火索。
(五)南海、臺灣問題是最易引發中美沖突的安全問題,但引發較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性較小
美國不是南海爭議相關方,但近些年來有意突出南海問題,其相關言行比爭議各方更為激烈。可以預見,美國將持續在南海地區“自由航行”,挑戰、威脅和威懾中國。但將這種挑戰、威脅和威懾上升到武力攻擊,并不符合美國的戰略目標和利益,何況美國也沒有在南海地區的武力沖突中獲勝的絕對實力。
未來,美國將繼續向臺灣出售武器裝備,發展與臺灣的官方及軍事關系,支持臺灣參與國際組織的活動,但美國在臺灣問題上難以走得太遠,做得太多,突破底線,因為美國知道在臺灣問題上中國大陸可以承擔任何代價,不惜一戰,美國則不然。
(六)美國對華戰略受到的制約
美國對華戰略由“接觸戰略”向特朗普政府的“反華、遏華、抗華”戰略和拜登政府的“競爭、合作、對抗”戰略的轉變,給中美關系帶來全面的沖擊和破壞,但同時也要看到,美國當前的對華戰略在實踐中面臨諸多制約因素,難以完全實現其目標。
首先,美國難以與中國完全“脫鉤”,做到不接觸、不合作,中斷與中國的各種接觸、關系和聯系。美國在經濟上也不具備條件和能力與中國完全或大規模地“脫鉤”,打造獨立的產業鏈和價值鏈。
其次,美國難以在世界范圍內孤立、遏制、反對和對抗中國。美國已不再具有在亞洲和世界范圍內孤立、封鎖、包圍、遏制中國的能力。特朗普政府與中國打了3年多貿易戰,卻沒有一個國家追隨美國。
無論是特朗普政府的“反華、遏華、抗華”戰略,還是拜登政府的“競爭、合作、對抗”戰略,都未能也不會改變中國發展、崛起、強大的趨勢,也不會徹底改變中美關系。現在和今后的中美關系既不會回到以接觸、合作為主的歷史時期,也不會回到沒有接觸和交往、全面對立和對抗的冷戰時期,或出現“新冷戰”狀態。中美關系正在進入在多數領域對立和對抗、在少數局部領域接觸及合作的新的歷史時期。
(摘自《美國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