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春啟

初冬,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我驅車來到房山良鄉塔下。一道鐵門緊閉,翹首張望,塔下靜無一人——原來這里尚未開放。
60余年前,還是在我五六歲的時候,我的舅舅帶著我登上過良鄉塔。多少年來不止一次來房山,總想再去良鄉塔前看看,一直沒有機會。為寫一本關于地名的書,因涉及房山,通過查閱資料,對良鄉塔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原來良鄉塔對北京城是做過貢獻的。
據記載,良鄉塔“大號”為“昊天塔”,相傳建自隋時,又說是唐朝的尉遲敬德所修。所在的高坡巖土呈紅色,以為是被火燒過,所以叫燎石岡。早在元代,良鄉塔便出現在雜曲中了。一出《孟良盜骨》的戲,至今保留在傳統戲曲的曲目中,大概故事與楊家將有關。說楊業、楊七郎戰死遼國后,尸骨被遼人懸掛在昊天塔上,每日挨箭射。他們的陰魂托夢給楊六郎。楊六郎和孟良潛入遼國境內,進入昊天塔盜回了骨殖。盜骨過程中,孟良放了一把火,于是把塔下的土石燒成了紅色。這些當然是傳說。
清朝初年顧祖禹撰的《方輿紀要》中說:“料(燎)石岡在(良鄉)縣治東三里,岡有古城五座,方圓棋布,岡頂有多寶佛塔,隋建?!笨梢姡惶焖略v有重兵,是一軍事要地,在幽州城處于軍事威脅之下時,此處是一道重要防線。
良鄉縣置自漢代,其歷史遠久于金代才立縣的房山。良鄉一帶自古多戰事,此地的戰略意義,在遼代最為重要。良鄉塔所在的燎石岡,宋遼時期位于遼國境內。北邊的幽州城,是遼代的陪都南京;南邊的拒馬河,即宋遼的分界。北宋初年,宋朝皇帝念念不忘用武力收復燕云十六州,兩國交兵不斷。良鄉塔居高望遠,遼方用以瞭望敵情,守護著燕京城的安全。
后來金國崛起,宋朝聯合金國滅了遼國,本想收回幽州,幽州卻又劃入金的版圖。完顏亮遷都,把幽州城由遼的陪都,提升為國都。在此之前,金朝完顏亮曾到過良鄉塔下,這在《金史》上是有記載的。
完顏亮是金太祖完顏旻的孫子,金皇統九年,在熙宗朝任平章政事,后來升為右丞相。熙宗完顏亶(音膽)性格殘暴,經?!靶锞仆龤?,人懷危懼”。學士張鈞草詔不稱旨,即被處死;得知張鈞受完顏亮所指使,遂對完顏亮心生不滿,派他出任行臺尚書省事。完顏亮走到良鄉,又接到熙宗旨,命他馬上回去。完顏亮害怕被殺,決計采取行動。在良鄉塔下的寺廟里,完顏亮“持杯珓”給自己打了一卦。
杯珓,是一種占卜用具,多用竹木制成如蚌殼狀,一面凸起,一面扁平,擲地后觀其俯仰以定兇吉。他禱告說:“如我有天命,當得吉卦?!币煌?,果然得吉。他又禱告說:“如果卦象應驗,將來一定有所報答,否則,我將把廟拆毀!”再一投,又是吉卦,他這才回到上京。
完顏亶沒有殺完顏亮,只是免去了他的右丞相。幾天以后,完顏亮帶人乘夜潛入宮中殺死了完顏亶,自己當了金朝皇帝。這個時間是1149年冬天。當上皇帝之后,完顏亮叫人仿照宋朝的汴京,改擴建了燕京城。1151年,完顏亮將金的都城從上京(今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阿城區)遷到了燕京,改燕京為中都。燕京城由此上升為北方政治中心,這是完顏亮的貢獻。燎石岡與良鄉塔也為此發揮了作用,這樣說來,良鄉塔才是名副其實的定都塔。



良鄉塔局部細節組圖
完顏亮沒有忘記他的許諾。1153年秋天,完顏亮以打獵為名來到良鄉塔下,“封料(燎)石岡神為靈應王”。
了解這層歷史之后,我愈加想瞻仰一下良鄉塔的尊容了。通過房山朋友幫助聯系,大門為我打開了。我來到良鄉塔下,只見塔的周圍經過精心綠化美化,高臺之上,古塔巍峨挺拔。正門前設置了斜梯,但正門上著鎖,只能在外面轉轉。
古塔為磚石仿木結構砌造,這使我想到:燎石岡在遼代之前可能確有塔,不過是木結構的。木塔遭雷火焚毀之后,重建成磚塔了。塔有五層。每一層的東南西北辟有拱形券門,其余四個側面為方形假窗。底座之上為兩層八角形須彌座,束腰部分的磚雕有花卉、獅獸等。每兩層中間有兩道用磚雕成的斗拱圈;塔身每面轉角處各砌有肩扛力士以承托上層塔身。塔頂的塔剎為八角形墩臺,上面是磚雕的仰蓮,有如僧人的毗盧帽。此塔是北京地區少有的樓閣式塔,里面砌有階梯,可以盤旋而上。我小時候登上過第三層,要想登上最高層,只好待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