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茶”的時代開始了嗎？

陶愷

《紐約的一個雨天》劇照

前不久，由伍迪·艾倫執導的電影《紐約的一個雨天》在中國內地熱映。

這部極具浪漫氣息的電影，在暖融融的春日大受歡迎。光影之間構建的諸如“我喜歡休息室里的鋼琴，毛毛細雨，霧靄沉沉，薄霧中的紐約城，一對戀人約在六時碰面”此類如雨季般綿長的氛圍感，與情緒的輾轉相得益彰，而鏡頭也再次忠實記錄了男主角提莫西·查拉梅獨有的氣質。

27歲的提莫西·查拉梅，被中國粉絲昵稱為“甜茶”。這個從其名字“Tim Cha”諧音而生的外號，極其“信達雅”地傳遞了他帶給觀眾的印象：一杯甜而不膩的清茶。

甜茶從《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開始發力，不斷在各式悲歡里向觀眾遞出一杯清茶、傳遞獨特清冽的美。未來的好萊塢，會是甜茶的時代嗎？

第一次見到甜茶的人，都會被他出眾的外貌吸引—那并不是過往美國故事里陽剛、健壯的外形，更像是一個法國貴族。用《GQ》記者的話說，年輕、瘦削的甜茶，放在美國的大環境里看，像是“一名沒參加過橄欖球賽的大學生”。

擁有法國血統的甜茶，極好地填補了銀幕上美國形象缺乏歐洲貴族氣質的缺憾。

甜茶參演的電影《沙丘》的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形容這種獨特的氣質是一種“脆弱的清潔感”。

他坦言，這是他選擇甜茶來出演自己電影的理由。“當時我給制片公司的名單上，男主角只有（甜茶）一個人。”

在《沙丘》里，甜茶的確沒有辜負這“唯一”的期待，飾演的主角保羅·厄崔迪從懵懂無知的貴公子一路經歷家族災難、身份變換等不同變故，直到最終變得成熟，向沙漠深處走去。甜茶賦予了這個角色最初的纖弱感和最后具有說服力的堅毅轉折。

不過，主打魔幻大場面的《沙丘》，或許不算施展“脆弱的清潔感”的好舞臺。雖然從13歲開始，甜茶就頻頻在熒屏間活躍，但真正讓人感受到他的與眾不同，是從《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開始的。

在這部由碎片化橋段組成的電影里，甜茶飾演的Elio青澀而潔凈，將少年涌動的愛意、蹩腳的自我懷疑、義無反顧的傾心、痛徹心扉的離散，展現得淋漓盡致。

在故事的結尾，Elio獲知了愛人Oliver即將結婚的消息，他坐在火爐旁一邊回憶一邊落淚。甜茶給予了這份心碎足夠純凈、足夠令人憐惜的美感，在幾分鐘的沉默里，落淚、微笑、失望……甜茶的氣質與Elio的經歷合二為一，讓觀眾輕而易舉地相信，Elio將在這種“笑著落淚”的回憶里，度過愛而不得的缺憾一生。

甜茶常常在里昂度過夏天，學會了流利的法語，也沾染了法國的浪漫氣質。

《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又簡稱為“CMBYN”）摘得多個獎項之后，甜茶也在各式文藝片中不斷嶄露頭角，比如在《小婦人》中飾演配角勞里—這些戲份不重的小角色，因為設定與甜茶的氣質極度吻合，更催化出了令人驚喜的效果，讓甜茶在光影故事與現實生活間輕松游走、捕獲人心。

如果說“脆弱的清潔感”是一種個人品牌或“人設”，那么在銀幕之外的公共空間里，甜茶也在努力維護這一形象。

那些公開露面的紅毯、慶典或時裝周舞臺上，甜茶總是用雜糅的穿搭，塑造性別模糊的樣子。他幾乎沒有公開穿過一套標準的男士西裝，而是常常別出心裁地搭配單品或是女裝系列。

在《小婦人》的巴黎首映禮上，甜茶選了一套來自品牌Stella McCartney的2019早秋女裝。這套從頭到腳都是玫紅色的套裝，顏色足夠妖冶，與甜茶“清潔”的氣質彼此中和，反而顯得沒那么艷麗。

《沙丘》劇照

彼時，身穿玫紅色套裝、手持玫瑰花、糅合著歐洲貴族氣質和中性風格的甜茶讓人相信：真正的美是雌雄莫辨的。

這種融合的緣起，或許可以追溯到甜茶的成長期。

甜茶的祖母是百老匯的舞蹈家，母親、妹妹都承襲了這一傳統，皆是百老匯的舞蹈家、演員或芭蕾舞演員。對于表演、舞臺乃至美感的最初印象，甜茶是在家中三位女性的職業與生活浸潤中被影響的。

甜茶的父親則出生于法國，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負責監制法語出版物，知識結構與文化底色均有著強烈的法國氣息。

隨著30歲的臨近，甜茶也將面臨是否要轉型為商業大片男主角的抉擇。

甜茶常常在里昂度過夏天，學會了流利的法語，也沾染了法國的浪漫氣質;祖母、母親與妹妹，又為他的內心增添了表演和展示自我的渴望。

每每回憶起成長和對未來人生規劃最初的萌芽，甜茶總會說：“我身體里表演的欲望和被看見的需要來源于媽媽，而那種傾聽他人的能力則來自爸爸這一方。”

聚光燈之外，生活中的甜茶也像一個矛盾體，常常展示出與“一碗淡茶”的外表迥然不同的多種模樣。

學生時代，他一度熱血又中二，看起來文藝的外表之下，是一顆想做rapper的心—在成名后，甜茶做客艾倫秀時，不得不被“公開處刑”，觀看了一段中學時期的自己為了應付統計學論文而做出的別出心裁的“統計學說唱”作業。而更為“膾炙人口”的一次“意料之外”，是在紐約電影節CMBYN的Q&A環節上，甜茶因為一邊大笑一邊后仰，直接連人帶椅子地仰翻過去……

在這些時刻里，人們才恍然想起，眼前被賦予了“脆弱感”“高貴感”、自帶憂傷故事氛圍感的男演員，在走下舞臺、脫去華服之后，也不過是一個同樣擁有俗氣時刻的普通少年。

事實上，對一些非常關注甜茶動態的人來說，意識到他的“普通”或是“沒那么完美”，或許是從他的若干緋聞開始的。

《小婦人》劇照

《紐約的一個雨天》劇照

從麥當娜的女兒、德普的女兒到喬布斯的小女兒，甜茶的緋聞女友差不多都是“名人千金”，唯一一名普通人，是大他6歲的西班牙女演員艾莎·岡薩雷斯—也無法算得上是真的“普通”。

雖然感情無敵、真愛最大，但這么密集的身份巧合，還是會讓很多網友質疑甜茶是否另有所圖。一時間，甜茶收獲了“富二代收割機”的稱號，和令人無限向往的“清潔感”氣質并駕齊驅，形成了微妙的對比。

而感情之外，一些捕風捉影、真假難辨的丑聞，也在不斷影響著甜茶的走向，令其無法在風波中全身而退。

拿最近的這部《紐約的一個雨天》來說，甜茶在其中貢獻了符合人物氣質的優秀表演，盡到了演員的本分。但因這部電影自己的命運卻一波三折：2018年，MeToo運動席卷美國，更多的女性說出了自己的遭遇，《紐約的一個雨天》的導演伍迪·艾倫便因為養女事件受到譴責與業內抵制。

風波中，甜茶在自己的社交網站上表示，他不會與伍迪·艾倫為伍，也不想從實施過性侵害的導演處獲益，他將把自己從這部電影中獲得的所有收入捐給反抗性侵、性騷擾的慈善機構。

這種表態獲得了一片好感與贊許。但令人意外的是，根據伍迪·艾倫在回憶錄中的說法，事實卻是：發表了這番“劃清界限”言論的甜茶，私下里又找到了他，解釋自己是為了公關才公開表示和他劃清界限的—而甜茶沒有回應或辯駁這部分說辭。

公眾無法獲知演員與導演私下互動的真實樣態，但懷疑、觀望顯然替代了此前的好感，成為甜茶收割“路人緣”的阻礙。

拋開這些紛亂八卦，僅僅審視專業能力，甜茶有可能是好萊塢新王者嗎？

在過往幾年《GQ》等媒體對甜茶的報道里，常見到類似這樣的贊譽：“一顆巨星已經誕生”“一個能在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之間切換自如并取得完美平衡的后起之秀”……

時代的審美確實在改變。《史蒂文斯小姐》的導演曾經表示：“我不想在銀幕上看到那么多強硬的男性角色，我想看到他們的真誠、敞開、透明，我想看到他們的眼淚。”

能夠擺脫“大男子主義刻板印象”，塑造“更親切、更健康、更精致”樣貌的甜茶，能夠以一張年輕的臉，輕易滿足人們審美疲勞之后，那些難得又美好的特質。

但少年總要成長。隨著30歲的臨近，甜茶也將面臨是否要轉型為商業大片男主角的抉擇。“脆弱的清潔感”離開了文藝片的烘托，甜茶的演技也變得略顯寡淡。

走出負面八卦的糾纏、找到成熟與少年之間的過渡節點，“好萊塢新王者”之路，甜茶還要走上漫長的一段。

責任編輯何任遠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