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行原油寶事件看投資者適當性制度

DOI：10.19699/j.cnki.issn2096-0298.2022.07.

摘 要：投資者適當性制度主要包括四個方面：了解客戶、了解產品、客戶與產品匹配和風險揭示。本文以2020年中國銀行原油寶事件為基礎，從投資者適當性制度這四個方面分析考量國內該項制度建設在實際中存在的問題和不足，并結合域外經驗，對中國投資者適當性制度構建提出對策和建議，即了解客戶要注重質量，了解產品更專業深入，客戶與產品匹配更誠實有效，風險揭示要長期全面跟進。

關鍵詞：石油期貨;投資者適當性;風險匹配

本文索引：江亞琪.從中行原油寶事件看投資者適當性制度[J].中國商論，2022（07）：-072.

中圖分類號：F8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2）04（a）--03

1 事件始末

2020年中國銀行原油寶事件震驚全國。在新冠疫情的沖擊下石油市場供大于求，石油生產商卻苦于停產費用過高不得不維持生產。儲罐庫容不足和存儲成本過高，使石油生產商不得不選擇將價格一降再降，直至降到了負值。石油市場悲觀情緒濃厚，WTI 期貨價格也隨現貨價格一降再降，甚至降到負值。

雖然WTI 期貨價格降為負值不只是蝴蝶震動翅膀那么簡單，但卻引起了中國市場的一陣龍卷風。中國銀行原油寶美國原油2005合約客戶的收益與美國WTI2005原油期貨價格相掛鉤，當美國WTI2005原油期貨價格降為負值時，多頭客戶需要倒貼。不幸的是當時中國銀行原油寶客戶大部分都是多頭，導致中國銀行原油寶客戶虧損近90億元。最后，大部分虧損客戶與中國銀行之間達成了和解協議，負價虧損部分全部由中國銀行承擔。2020年12月5日，中國銀保監會也對中國銀行進行了處罰。

中國銀行原油寶事件的發生有諸多原因，總結如下：

1.1 風險評級有誤

銀行一般根據產品風險特性，將理財產品風險由低到高分為R1（謹慎型）、R2（穩健型）、R3（平衡型）、R4（進取型）、R5（激進型）。其中R3（平衡型）投資者主要投資目的是在風險較小的情況下獲得一定收益，通常愿意使本金面臨一定風險，在五級風險級別中屬于中等水平。平衡型產品包括部分銀行理財產品、債券、混合型基金等，激進型產品中最典型的就是期貨。原油寶產品被定位為風險R3級，推薦給平衡型客戶，但它卻是一項可能導致本金全部損失的交易，風險評估顯然過低。原油寶收益與期貨價格掛鉤，所以其應當被認定為R5級產品推薦給激進型客戶。

1.2 存在誤導性陳述

根據上海證券報官微，中國銀行曾在2018年6月1日通過官微發文：“對于沒有專業金融知識的‘投資小白’，是否也有既好玩有趣又可以賺錢的產品推薦呢？當然有啦！那就是原油寶！”中行江西分行甚至在微信公眾號推薦原油寶產品，稱“抓住一波活久見的原油行情機會，收益率超過37%，僅僅用了5天”，通過網銀、手機銀行簽約就可以交易，絲毫不提風險。這樣的陳述顯然會誤導經驗不足的投資者盲目投資原油寶這一金融產品。

1.3 未重視風險預警

CME4月8日公告表示WTI原油期權以及相關原油期權有可能使用Bachelier模型。4月15日CME發布公告表明特定的紐約商業交易所能源期貨合約可能以負價或者0的交易價格交易或者結算。這兩大風險警示表明WTI原油期貨價格存在降為負值的可能性，但中國銀行既沒有向其原油寶投資者提示這一信息，也沒有更改交易系統規則、加強盯市和強制平倉，依然選擇按照原計劃在最后交易日附近到期軋差或者移倉，為原油寶客戶巨額虧損埋下了伏筆。

2 投資者適當性義務

從中國銀行原油寶事件發生的原因來看，中國銀行沒有盡到投資者適當性義務是主要原因。《資管新規》和《證券法》將適當性義務的內容分為四類，包括了解客戶、了解產品、客戶與產品匹配和風險揭示。

2.1 了解客戶義務

義務要求金融機構了解其客戶對特定金融產品（服務）的投資知識、經驗、資金狀況以及投資目標。在實踐中，金融機構履行這項義務主要通過網點銷售人員與投資者的交流和投資者填寫的風險測試。但從原油寶事件來看，虧損的不少投資者是老年人，不適合投資原油寶;不少原油寶投資者在接受采訪時表示自己不適合投資與期貨價格掛鉤的風險較大的產品。根據中國銀保監會對中國銀行原油寶事件的調查，甚至存在個別客戶年齡不滿足準入要求的情況。中國銀行在銷售產品的過程中顯然沒有盡到了解客戶的義務，甚至可能存在為了銷售更多產品而給投資者年齡睜只眼閉只眼、“放水”的情況。

2.2 了解產品義務

要求金融機構充分調查與了解金融產品（服務）的特征（尤其是產品或服務的風險屬性）。在中國銀行原油寶事件當中，中國銀行對原油寶產品風險的了解和管理似有不足之處。期貨產品在臨近交割期流動性風險增大、價格風險增大，收益與期貨價格正相關的原油寶產品多頭客戶風險也增大，且當時處在新冠疫情的特殊時期，不確定因素增加，因此應當在期貨到期日早些時候將產品移倉換月或者平倉。從原油寶產品的移倉時間設定來看，中國銀行對該產品的特點不夠了解，對該產品的風險沒有做好管理，這也是極端情況下原油寶產品巨虧的原因之一。

2.3 客戶與產品匹配義務

在充分了解投資者與金融產品（服務）的基礎上，金融機構還須對兩者進行匹配，向投資者銷售與其風險識別能力和風險承擔能力相適應的金融產品。與其他義務類型相比，該義務需要綜合考慮客戶情況和產品情況，通常難度更大，不確定性更高。

雖然原油寶產品在中國銀行與國內客戶之間的交易是掛鉤域外原油期貨的全收益互換，并不是理財產品，但中國銀行網點對原油寶產品進行了不當營銷，導致這款產品被當作理財產品推銷給客戶。原油寶產品被定位為風險R3級產品，推薦給平衡型客戶，這一風險評級明顯偏低。中國銀行在原油寶產品說明中，并沒有提出對原油市場認知的要求、對風險承受能力測評的具體要求，也沒有對客戶進行風險測評操作方法的說明。因此，中國銀行并未對原油寶產品的客戶進行有效的風險匹配[1]。

金融產品的設計者對產品特性應該有更全面和專業的了解。金融信息具有復雜性，投資者同金融機構相比在資金、信息、專業能力等方面都存在不對稱，信息披露制度也存在缺失[2]，因此金融機構在產品推介過程中，無論是《產品說明書》《風險揭示書》、各種網絡平臺的宣傳還是網點的銷售人員，都應當如實告知投資者產品信息，保障消費者知情權，才能履行好“客戶與產品匹配”這一義務。在實際操作中，網絡平臺的宣傳、網點銷售人員的推介往往使用夸大收益、弱化風險的表達，這種誤導性陳述往往使投資者高估了產品收益、低估了產品風險，并對產品的未來走勢過于樂觀。這也與金融機構績效考核和激勵機制不合理有關。而《產品說明書》《風險揭示書》等文件雖然大部分內容反映了產品的真實特征，但往往用語太專業、篇幅太長，或者存在措辭模糊、毫無價值的重復披露等問題[3]，投資者往往難以充分理解，導致投資者違背真實意愿做出投資決策，無法實現客戶與產品匹配這一理想狀態。

2.4 風險揭示義務

金融機構應當向投資者充分披露產品的風險。通常而言，金融產品越復雜，風險揭示越困難，金融機構違反風險揭示義務的可能性越高。在原油寶事件中，中國銀行沒有重視CME兩次重要的預警信號，沒有把這些信息披露給原油寶的投資者，在風險揭示方面存在瀆職，導致部分投資者沒有及時采取措施避開這一事件。

3 對策建議

鑒于金融機構在適當性義務的履行上都存在問題，因此針對每項義務筆者都給出建議，以進一步促進義務的履行。

3.1 了解客戶要注重質量

金融機構履行“了解客戶”這項義務主要通過網點銷售人員與投資者的交流和投資者填寫的風險測試[4]。這項義務是整體履行適當性義務的基礎。在現實中，銷售人員往往沒有足夠重視和強調這一義務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最終導致金融機構對客戶的了解質量不合格，與實際情況不符。具體建議是：

一方面，銷售人員只通過交流所獲取的投資者信息有限、片面，因此在投資者填完風險測試后，銷售人員仍要對投資者進行跟蹤了解和審查[5]。

另一方面，因為風險測試有些內容專業性較強，投資者未必能正確填寫問卷，或存在其他意圖，故意不如實填寫。因此問卷應當對較專業難懂的地方標記通俗易懂的注釋，銷售人員也應當及時詢問填寫問卷的投資者對問卷的理解以確保填寫無誤。銷售人員在投資者填寫風險測試前應當向其強調如實填寫問卷的重要性，并在不侵犯投資者隱私的情況下審查問卷。

另外，由于金融機構和銷售人員的利潤往往與投資者的投資掛鉤，銷售人員傾向于引導投資者在風險測試中填寫不符合實際的答案以獲得投資更高風險產品的機會，金融機構往往對此情況視而不見。建議從源頭抓起，敦促金融機構變更銷售人員的薪資制度，使銷售人員無后顧之憂地履行“了解客戶”的義務并如實向投資者解答風險測試相關問題，使風險測試客觀反映投資者的實際情況。同時，金融機構和銀保監會應當隨機抽取投資者進行電話回訪，對履行“了解客戶”義務方面存在問題的銷售人員或者金融機構給予一定處罰。

3.2 了解產品更專業深入

從原油寶事件來看，中國銀行對該產品的特點和風險的規避不夠了解和專業，這是大型商業銀行所不應當出現的情況。建議金融機構安排專員審查各項產品的風險，在產品流向市場前多加一道程序，就是對投資者和金融市場多加一重保障。

3.3 客戶與產品匹配更誠實有效

客戶與產品匹配義務的履行是適當性義務合理履行的核心[6]。金融機構未能適當履行客戶與產品匹配義務的原因主要是金融機構不合理的風險評級、誘導性的推介和投資者未能正確理解金融機構對產品的說明。提出以下建議。

由于信息不對稱、金融機構對產品的說明往往專業性太強，金融機構對產品的風險評級成為投資者最容易理解產品風險大小的來源之一，因此產品的風險評級必須準確、客觀、真實。銀保監會應當對金融機構的產品在其發行前做出初步審查，對產品分類和特性與風險評級明顯不符的產品，要求重新進行風險評級或者給出合理正當的理由，才準許發行。

為了限制金融機構的誘導性推介，建議銀保監會敦促金融機構改變工作人員的薪資制度，降低工作人員薪資與投資者完成投資的相關度，建議對金融機構網絡平臺的宣傳進行抽查、對網點銷售不定期走訪，通過視頻、網課、宣傳冊等多種形式加強對金融機構和金融機構工作人員的職業道德教育，形成健康的宣傳、推介、投資風氣。

為了確保投資者能夠真實地理解產品，一方面，《產品說明書》《風險揭示書》等文件應當更加“接地氣”，使用更通俗易懂的文字和更生動形象的表達方式。很多其他國家會要求這種文件使用單頁形式，以避免客戶不耐煩而不閱讀完全部信息的情況發生。鑒于有些產品的特點較為復雜，要全面、準確地說明其特點，很難做到單頁文件就囊括所有。但這種理念和態度值得借鑒，要用投資者更能夠接受的方式介紹產品。另一方面，銷售人員的解釋說明需要更主動、更有質量。

3.4 風險揭示要長期全面跟進

一方面，在原油寶事件中，中國銀行忽視了重要的風險提示且沒有及時提示原油寶投資者該重要信息。因此建議銀保監會通過視頻、網課、宣傳冊等方式加強金融機構從業人員的專業知識能力持續培養和職業道德教育。另一方面，對履行風險揭示義務而避免投資者損失的金融機構予以褒獎并作為正面案例，對未履行風險揭示義務導致投資者損失的金融機構做出處罰并作為反面案例，獎罰分明[7]。

最后，雖然不是針對金融機構的適當性義務所提出的建議，但也有利于優化投資環境、減少投資者損失——建議加強投資者教育[8]。目前我國投資者所掌握的投資知識和能力都有限，容易受到誘導和欺騙，對投資產品也不能妥善管理。在對金融機構和監管部門提出建議的同時，投資者自身能力的加強必不可少。需要有更生動活潑的視頻、深入淺出的書籍，以及像刑法學羅翔老師這樣家喻戶曉的引路人，在學習投資知識、提高投資能力方面營造出一種良好的風氣，倒逼金融機構誠信履行適當性義務，與金融機構自律、監管部門監管三管齊下，以收到更好的效果。

4 結語

投資者適當性制度在不斷完善中，但實際效果如何還有待考量。加強投資者適當性制度建設，把這項制度落到實處，讓金融機構真正肩負起投資者適當性義務來，讓社會形成良好的投資風氣，減少金融風險、系統性風險，有利于我國金融市場的穩定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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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Investor Suitability System from the Case of BOC Crude Oil Treasure Incident

School of Law， China Jil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0000

JIANG Yaqi

Abstract： Investor suitability system mainly includes four aspects： understanding customers， understanding products， customer product matching and risk disclosure. Based on the crude oil treasure incident of Bank of China in 2020， this paper analyzes and considers the problems and deficiencies existing in the construction of domestic investor suitability system from these four aspects. Combined with foreign experience， this paper provides countermeasures and suggestion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investor suitability system. Specifically， we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understanding customers better， understanding products more professionally and matching customers with products more honestly and effectively， and the risking disclosure should be followed up comprehensively.

Keywords： oil futures; investor suitability; risk matching

作者簡介：江亞琪（1997-），女，漢族，湖北黃岡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際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