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之城”的實習噩夢

復林

周倩擔心以后洗脫不了罪名，張建笑道：“這是迪拜，國內警察抓不到我們，干得好，每個月還能拿到好幾萬元的提成。”

大二女生周倩利用暑假前往迪拜實習，本以為找了一家高端企業增長自己的見識，順便去知名的“黃金之城”旅游，卻不想落入一場“噩夢”中。

1999年出生的周倩，家在陜西省鳳翔縣，2018年考進了山西省某大學。同村的學姐李雯和她學的都是商貿英語專業，周倩常向李雯請教功課，倆人來往密切。

2019年6月，李雯興奮地告訴周倩，男友張建接手了一個金融項目，工作地點在被稱為“黃金之城”的迪拜，他們商量好一起出國，張建的公司領導承諾李雯，到達迪拜后立即和她簽訂勞動合同。

三人見面時，張建熱情地向周倩介紹迪拜的風景，他拿出手機里的照片，把迪拜的名勝展現給李雯和周倩看。張建還說：“去那里工作既可以拿高薪，又等于免費旅游。”周倩想讓張建幫自己爭取一個迪拜公司實習的機會，張建爽快地答應下來。

不久，周倩就等到了張建的好消息，說公司領導破例批準周倩到迪拜實習，機票、食宿費用全包。另外，實習期間還發點生活費。聞此喜訊，周倩激動不已。

7月19日，周倩跟著張建、李雯到了迪拜。出了機場，三人就被一輛賓利車接走，坐了1個多小時的車，張建領著周倩和李雯進入一幢三層樓別墅。李雯和張建住在二樓的單間，周倩卻被安排在地下室的通間，里面有6張床位。

張建向周倩要走了身份證和護照，說拿去登記，還要她把手機也交出來，說是要進行安全檢查。

晚上睡覺時，鄰鋪女孩悄聲問周倩：“你也是被騙來的吧？”周倩詫異地說：“我是來實習的，開學前回國。”女孩說：“你上當了，這是詐騙窩點，根本走不了的。”

女孩被騙到迪拜已經半年了，主要負責打電話，誘惑接聽者進行“股票投資”。女孩說，她每天要打幾百個電話，難得有人上鉤，累得要死，每個月收入也就3000多元。

周倩大吃一驚。第二天，她把李雯拉到一邊追問究竟。李雯眼圈紅腫，說自己也被騙了，昨晚和張建大吵了一場，通宵沒睡覺。李雯還說，她們現在身無分文，手機、護照、身份證都被扣了，即使逃出去也是寸步難行。她勸周倩“既來之，則安之”。就這樣，兩人留了下來。

張建隨后安排李雯、周倩去參加新人培訓。授課人曹勇開門見山地說，公司的主要業務就是引導國內客戶進行投資，并說這個投資是“虛擬”的，學員只需把客戶“引流”到平臺上，下面的事由他們操作。

曹勇強調說：“你們的收入是按照客戶投資的比例拿提成。”曹勇還講了“引流”的具體方法，并給學員發放了“話本”，要求必須一字不漏地死記硬背。

經過一周的培訓，8名學員基本掌握了“話術”。李雯分到了話務組，通過打電話“引流”客戶。周倩則被安排在“妲己組”，組長是邱凱。

“妲己組”的任務是跟目標客戶進行微信聊天，先以談戀愛為名，獲得對方的信任甚至“愛情”，然后誘導其進行股票投資，把對方“引流”到公司專門的微信群或者QQ群里。

周倩也曾央求過張建，想要回國。張建說：“你不干也行，把機票、食宿錢賠我，30萬元！”周倩擔心以后洗脫不了罪名，張建笑道：“這是迪拜，國內警察抓不到我們，干得好，每個月還能拿到好幾萬元的提成。”

周倩心想，若真如張建所說不會被國內警察抓住，倒也是個掙錢的機會。于是，她開始琢磨話本，進行模擬演練，短短幾天就進入了角色。組長邱凱為周倩在國內各大婚戀網站做了征婚登記，網名叫“豆豆”。

2019年8月3日，太原市網友“林中漫步”上鉤。“林中漫步”告知周倩，他叫吳鵬。吳鵬通過查看周倩的微信朋友圈，發現全是以迪拜標志性建筑為背景的照片，還附了文字，內容是在迪拜游玩心得等。

吳鵬問周倩：“你是富二代？”周倩回答，她不是富二代，只是上半年炒股賺了51萬元，休了年假到迪拜旅游。吳鵬點贊道：“厲害！我這幾年炒股，虧了十多萬元。”

周倩說自己其實是股盲，經朋友介紹進了股票微信群，群里有高人指導操作，可惜自己資本不多，否則能賺得更多。周倩還發了個炒股盈利的微信截圖，吳鵬信以為真，于是，周倩發了鏈接，把吳鵬拉到張建團伙搭建的微信群里。

吳鵬這筆生意讓周倩賺到了600迪拉姆（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流通貨幣，約等于1000元人民幣）。緊接著，周倩又通過“網戀”引流了另一個男子到炒股微信群，又獲得500迪拉姆獎勵。

吳鵬進入炒股微信群后，只聽了一場“股市實戰指導視頻課”。第二次上課時，授課導師林楓就轉移了話題，說：“目前股市行情不好，賺錢太難，建議大家轉行炒虛擬貨幣，可以獲得10倍盈利。”

剛說完，就有群成員曬出了截圖，“多虧了林老師指點，我投資的10萬元，只用了半個月，就升值到97萬元啦！”有人跟著問：“怎么投資？”林楓現場指導，下載某APP，聲稱這是上海某投資咨詢有限公司的投資平臺。

炒股微信群于是轉為指導虛擬貨幣投資，吳鵬起初有點懷疑，他問周倩這是怎么回事。周倩說，自己現在也在這個平臺上做投資，收益很好。她還發了泰達幣的指數截圖，顯示這個幣種正呈穩定上升趨勢。

吳鵬上網搜索泰達幣，有文字介紹，泰達幣是基于美元的代幣，稱該虛擬幣可以與美元進行等值兌換。于是，吳鵬打消了顧慮，下載了林楓指定的APP，先跟投了5萬元人民幣。

三天后，APP上的走勢圖顯示價格翻倍。視頻課堂上，林楓建議投資者要沉住氣，不要有點蠅頭小利就急著兌換，泰達幣的價格肯定要翻10倍以上。林楓還說，如果資金充裕，可以跟投。于是，吳鵬又追加了30萬元。

2019年9月28日，吳鵬決定在APP上將全部泰達幣兌換現金提現，然而，登錄數次，均顯示信息錯誤。吳鵬發微信問周倩，周倩回復找人問問。次日，吳鵬再次發消息，發現周倩已刪除了其微信。吳鵬這才警覺起來，立即報警。

自9月下旬以來，太原市警方已接到多起報警，初步認定這是一起數十名嫌疑人參與的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案件，被害人分布全國十幾個省。2019年10月，團伙組織者胡進在湖北落網。聽聞胡進落網，迪拜窩點的這些人四散逃走，李雯、周倩也拿回證件，返回國內。

警方查明，僅據太原地區被害人報案涉及的團伙成員就有19人，詐騙人民幣800萬元。

2020年12月，周倩被警方抓獲。2021年5月，經山西省太原市萬柏林區檢察院提起公訴，太原市萬柏林區法院公開審理周倩涉嫌詐騙案（張建、李雯等涉案人員另案處理）。法院認定，周倩非法獲利2萬余元。

5月18日，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周倩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責令周倩退賠非法所得人民幣2萬元，發還被害人。（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