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逃課

卞光緒

近來，王自如的兒子小明總是不想上課，這讓王自如很頭疼，每次都是連哄帶騙送他去學校。

今天早上，鬧鐘響過幾遍，都不見兒子的影子，王自如只好來到小明房間，說：“乖兒子，不要耽擱時間了，快點兒起床，爸要出車了。”小明翻身一把抓住王自如的手，哀求道：“爸爸，您今天別去出車了，在家多陪我一會兒吧。”

王自如只好坐在床邊，輕輕地拍著兒子的脊背，眼睛不時地瞄著手表。小明松開手，說：“您心不在焉的，還是放不下工作。您走吧，我自己去學校。”

王自如夸兒子真懂事，回頭找好兒子的衣服，放在床頭，抬腳出了房門。剛走出門口，就聽房里傳來“哎喲”一聲，他連忙轉身跑回來，見兒子蜷縮在床上，抱著肚子不停地打滾。

王自如慌了，試著按住他：“兒子，別嚇老爸，你怎么了，快說啊！”

小明的拳頭捶打著床板，不停地叫：“肚子疼，好疼啊……”

王自如給兒子揉了一會兒，看看床頭的牛奶杯子還沒有動，應該不是吃壞了肚子。他只得給老板打電話請假，然后背上小明去了醫院。

醫生一通檢查，什么毛病都沒發現。王自如還有點兒不放心，讓醫生再仔細檢查一下。醫生不耐煩地說：“你這人可真怪，有病可以查，沒病查什么？下一個！”

王自如要跟醫生理論，小明拽拽他的衣袖，說：“爸，既然醫生都說沒事了，我們還是走吧。”

父子倆出了醫院，小明一蹦三跳地跑在前面，壓根兒不像生病的樣子。王自如有點兒疑心：“小子，你是不是故意裝病騙我的？害得老子今天上不成班。”小明嬉皮笑臉地說：“哪能呢，在家里你不是都看到了，如果裝病那么容易，那您裝一個給我看看。”

王自如抬手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說：“算了，今天老子自己放一天假，陪你半天，你想去哪里玩，快給我說。”

小明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不想出去。他爬到老爸背上，問道：“您不去上班，不會被批評嗎？”王自如搖搖頭說：“你說會不會呢？就像你不去上學，老師會不會批評你呢？”小明不說話了，一直到了家，他滑下來跳了跳，說：“我現在全好啦！”

王自如有點兒哭笑不得：“小子，果然是裝病嚇我的！你不知道爸爸膽子小嗎？”

小明的頭搖得像撥浪鼓：“當年您追我媽的時候，都敢從三米高的圍墻跳下來，以為我不知道嗎？”

王自如氣樂了：“好漢不提當年勇，都是過去的陳芝麻爛谷子了，說它干嗎！現在，你老爸連一米高的圍墻都不敢跳了。”

王自如和妻子是自由戀愛，兩個人感情很好，可惜在小明八歲時，妻子因為患癌去世了，留下父子倆相依為命。正是因為這個，王自如覺得兒子很可憐，對兒子十分溺愛。

見爸爸在玩手機，小明整理好書包，笑嘻嘻地說：“您平時工作那么累，就休息一天吧。拜拜！”說完一蹦一跳地推門走了。

沒想到，兩天過去，小明故伎重演，又賴在床上不想上學，一會兒說肚子疼，一會兒說屁股疼。王自如這回可不慣著他了，沉下臉說：“別裝了，馬上跟我到公司，我開車送你去學校。”

小明嚇得連忙爬起來：“爸，求您了，我去上學還不行嗎？我可不要您送我，更不會坐您的灑水車。”

這小子！接連裝病不去上學，怎么一說到“灑水車”三個字，就老實了？

王自如有點兒惱火：“灑水車怎么了，你媽當初都沒嫌棄，樂顛顛地嫁給了我，你小子倒來嫌棄了？如果我不開車賺錢，你就得去喝西北風，還想上學？做夢吧！”

小明并不服氣，嘟嘟囔囔地說：“開車也行，小汽車、大貨車、公交車……啥車不行，為什么要開灑水車呢？”

原來兒子還真是嫌棄自己是個開灑水車的！王自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拉過兒子，要他說說為什么。可小明嘟著嘴不吭聲，王自如抬手打了他屁股一下，嚇唬道：“你再不說，我可要使勁兒了！”

小明的眼圈紅了，磨蹭了好半天，小聲說：“您干啥工作，都是靠勞動吃飯，我也沒啥嫌棄的……您的工作性質，我也知道，就是開車給街道灑水，水車噴出強大的水柱，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可威風呢，我以前不知道多自豪……”

啊，那為什么現在就嫌棄了呢？王自如真是蒙了。

“上個月，您開著灑水車每天進我們學校灑水，我得意地告訴同學說，開灑水車的就是我爸爸！是不是很威風？可我的同桌卻撇著嘴說，開灑水車有什么可得瑟的，只會給我們學校增加噪音，課都聽不清楚！我很生氣，說他瞎說，我明明聽得很清楚！他就推了我一把，我倆就打起來了。后來老師問明白經過，要我們好好相處。但是我才走出教室，就聽見老師們大聲議論，說這個灑水車就是花架子，搞形式主義，治標不治本！”

王自如愣住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花架子，又跑去問老師。老師告訴我，每天每個班級輪著上體育課，在操場瘋狂奔跑，塑膠操場的微小顆粒都被折騰起來，導致學校的細顆粒物嚴重超標，安裝在四周的機器都檢測出來了，大家意見特別大。政府沒有辦法，只好安排灑水車進校園噴水，暫時降低細顆粒物的數值，堵住提意見的嘴。我就對老師說，那不灑水，不是更超標了？老師說，但是光灑水是沒有用的，現在污染越來越嚴重了，問題要從根本上解決啊！所以大家看見灑水車就生氣！”

王自如打住了小明的話：“所以你裝病，不是自己不想上學，你是不想讓我去上班，阻止灑水車進校園？但是，如果我不去灑水，污染是不是會更嚴重呢？我們也沒了收入，吃什么喝什么？”

小明擦了一把眼淚，回答不上來了。

體育課照常上，翻騰起來的灰塵時時有，灑水車繼續轟隆轟隆地進校園，每當此時，小明就趴在桌子上不敢抬頭，他不能次次裝病騙爸爸呀。

這一天，小明放學回到家，王自如做了一桌好菜，一看見兒子就大聲說：“兒子，公司通知了，從下個星期開始，我不用去學校灑水了，高興不？”

小明高興得跳起來，大聲說：“您快點兒說說，問題怎么解決了的？”

王自如哈哈大笑。原來，經過學校老師們不斷向上反映，查出操場使用的是劣質材料，又超出了使用年限，導致污染嚴重超標，嚴重影響師生們的身心健康，上級決定利用放假期間更換塑膠操場。

小明想了想，不放心地說：“先前的塑膠操場都用好幾年了，污染應該小了很多，如果換新的，是不是又會有新污染？對我們的身體更不好了吧？”

王自如搖搖頭，說：“放心吧，這一次上級決定邀請專家深度勘察，確保換的是真材實料，純綠色環保制品。”

小明高興地摟住了爸爸的脖子：“那最好了，我再也不用怕灑水車了！”

王自如點著兒子的額頭，說：“雖然不進學校灑水了，可是灑水車我還是要開的，保證人民西路的清潔，你不會覺得沒面子吧？”

小明小手一揮，說：“當然不會啦！靠勞動賺錢，是最有面子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