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奧強國與“新手玩家”

李格

從夏季奧運會到冬季奧運會，當水立方化身冰立方，跨越14年，國際奧林匹克盛會再次進入“北京時間”。秉持著“綠色、共享、開放、廉潔”的辦奧理念，“雙奧之城”北京譜寫歷史，再一次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冬奧強國的冰雪基因

2022年北京冬奧會設有七個大項，分別是滑雪、滑冰、冰壺、冰球、雪車、雪橇、冬季兩項，七個大項下又細分出15個分項，最后決出109枚金牌，其中冰上項目由北京主辦，張家口和延慶協(xié)助舉辦雪上項目。“雪重冰輕”是金牌分布的基本特征，雪上項目幾乎占據(jù)冬奧會獎牌總數(shù)的三分之二，與夏季奧運會“得田徑者得天下”異曲同工，冬奧會“得雪上者得天下”。

歐美國家作為冰雪運動的發(fā)源地，再加之得天獨厚的地理環(huán)境，他們牢牢掌控著冰雪運動的統(tǒng)治力。體育學者董欣等人將德國、美國、加拿大、挪威歸納為冬奧強國第一集團，俄羅斯、中國、奧地利、瑞士、韓國、瑞典、法國、荷蘭、意大利等國為第二集團。

總體看來，以體能為主導的雪上項目王者當屬德國和挪威，如高山滑雪、越野滑雪、雪橇和冬季兩項等;加拿大則在技能與體能相結合的冰上運動領域更勝一籌，冰球隊和冰壺隊更是世界頂級強隊;實力均衡的美國則憑借奪金點廣而多躋身第一集團序列。

第二集團除中韓兩國外均為歐洲諸強，中國、韓國均呈現(xiàn)“冰強雪弱”的特點，短道速滑、自由式滑雪、速度滑冰是中國的熱門奪金項，在韓國花樣滑冰選手金妍兒退役后，韓國奪金點僅剩短道速滑一項。短道速滑考驗的并不是選手的絕對速度，而是以同組選手名次的先后來決定勝負，運動員在兼具技術與體能的情況下，團隊協(xié)作、戰(zhàn)術戰(zhàn)略是比賽的決勝因素，因此更加適合亞洲運動員。瑞士、瑞典、奧地利、法國的優(yōu)勢集中在雪上項目，荷蘭的獎牌主要集中在冰上項目的速度滑冰，俄羅斯則憑借深厚的藝術底蘊在花滑領域占據(jù)無可撼動的霸主地位。

雪山、雪季、雪量是影響國家冰雪運動競技實力的重要因素。歐洲大陸的阿爾卑斯山脈和斯堪的納維亞山脈給歐洲各國創(chuàng)造了得天獨厚的高級雪道，溫帶落葉闊葉林氣候和溫帶海洋性氣候塑造了為期4個月以上的積雪期，雪量豐足、海拔適宜的天然雪場積淀了民眾的冰雪基因。

在此次冬奧會中，以16金8銀13銅位列獎牌榜榜首的挪威，得益于先天的地理優(yōu)勢，素有“世界第一冰雪強國”“冰雪霸主”之稱。挪威地處納威亞半島西側，斯堪的納維亞山脈縱貫挪威全境，內(nèi)地山區(qū)常年被積雪籠罩，積雪期更是長達5個月。平原和峽谷交錯的多樣地形給滑雪愛好者提供了多種選擇，挪威人每逢周末就會驅(qū)車前往森林或山區(qū)滑雪，正如俗語所言“挪威人生來就踩在滑雪板上”。

人類學家弗里德里希·拉采爾堅信地理環(huán)境決定論，這一理論適用于歐美冰雪強國，得天獨厚的自然環(huán)境影響了民眾的運動習慣，塑造了底蘊悠長的民族冰雪運動文化，也奠定了科學的管理體系、訓練方法和選拔方式。

除自然因素外，民族文化基礎也影響了冰雪運動的基因。“冰上王國”荷蘭全境地勢低平，眾多湖泊、河流在冬季如銀鏡般光潔平滑，荷蘭人帶有與生俱來的滑冰熱情，大小不一的冰場隨處可見，標準速滑體育館常常人滿為患。正因如此，荷蘭短道速滑隊的訓練方法和滑行風格對世界滑冰運動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加拿大的冰球館數(shù)量同樣遠超其他國家，冰球作為加拿大“國球”，始終和民族情緒、文化認同緊密相連，基本每6名加拿大人中，就會有一名職業(yè)冰球運動員。脫胎于沖浪運動的單板滑雪是美國的傳統(tǒng)強項，這是因為追求刺激、冒險、挑戰(zhàn)的極限精神根植于美國文化。而俄羅斯奧運代表隊“花滑三套娃”瓦利耶娃、謝爾巴科娃和特魯索娃獲得了世界關注，再次印證了俄羅斯在該項目的統(tǒng)治性地位。無論是花樣滑冰、花樣游泳還是藝術體操，都需要強大的芭蕾功底和深厚的藝術底蘊，芭蕾作為俄羅斯的國粹，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足尖上的藝術”。

只有運動思想深入人心，運動熱情才會代代相傳，運動實力才會長期領先，是以形成良性循環(huán)。

高山滑雪：熱帶國家的冬奧緣起

1993年上映的電影《冰上輕馳》，以4名牙買加運動員報名參加1988年加拿大卡爾加里冬奧會的故事為原型，講述了他們以體育精神贏得尊重和掌聲的故事。電影中，這4名牙買加田徑選手為了備戰(zhàn)參加冬奧會雪車項目，在燙腳的沙地上推車訓練，依靠冰箱感受低溫，雖然荒誕滑稽，卻真實地展現(xiàn)了熱帶國家參與冬奧的艱辛。這部成功的喜劇勵志電影，激勵了不少熱帶國家的年輕人，使他們下定決心投身冰雪運動。

在本屆冬奧會上，牙買加派出其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代表團參賽。2月19日，牙買加隊再次在四人雪車比賽中亮相，牙買加駐華使館臨時代辦梅麗莎·普萊斯表示，沒有雪，也沒有冰，沒有基本的訓練條件，這正是牙買加必須參加冬奧會的原因。

受地理條件和緯度影響，低緯度地區(qū)的亞熱帶、熱帶國家一直處于冬季奧運會的邊緣，直至1972年札幌冬奧會才迎來首個熱帶國家奧運代表團——菲律賓派出兩名運動員參加高山滑雪比賽。此后，熱帶國家的參賽熱情逐漸高漲。在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上，巴基斯坦、菲律賓、加納、海地等亞熱帶、熱帶國家派出了自己的代表團，和冰雪強國浩浩蕩蕩的參賽團相比，他們“勢單力薄”，往往只有三兩選手出戰(zhàn)高山滑雪項目。

穆罕默德·卡里姆是巴基斯坦唯一一名參賽運動員，選擇的項目正是高山滑雪。穆罕默德·卡里姆來自巴基斯坦北部的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地區(qū)，那里有開展雪上運動的絕佳條件，是巴基斯坦著名的“滑雪之鄉(xiāng)”，這或許也是穆罕默德·卡里姆得以連續(xù)三次參加冬奧會的客觀條件之一。

高山滑雪規(guī)則簡單、門檻低、可速成，簡單來說只考驗運動員從雪坡向下滑行速度，正因如此，高山滑雪成為很多國家與冬奧會結緣的突破口。本屆冬奧會，高山滑雪注冊運動員達307人，覆蓋8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是參賽人數(shù)最多的雪上項目。國際奧委會有意通過該項目提升冬季運動的國際參與度，因此制定了相對寬松的名額分配規(guī)則，所有代表團都有一男一女兩個基礎名額。

據(jù)統(tǒng)計，本屆冬奧會中僅有一名運動員且該運動員參加高山滑雪項目的代表團有15個，無一例外，他們都選擇參加高山滑雪“技術分項”回轉和大回轉比賽。此類技術項目可以通過短期速成的方式參賽。以沙特阿拉伯選手阿卜迪為例，他僅通過7個月的專業(yè)訓練和比賽后就獲得了參賽資格。而滑降、超級大回轉等“速度分項”則因為難度大、基本功要求高、危險系數(shù)大、賽高要求高，設置了較高的參賽門檻，并不向“速成班學員”開放。

令人驚喜的是，除了高山滑雪，部分國家也在嘗試其他冰雪項目。來自墨西哥的22歲的多諾萬·卡里略，成為30年來墨西哥首位參加冬奧會的花滑運動員。在2月10日的花滑男子單人滑自由滑決賽中，他取得了本賽季最好成績。他表示：“我們（墨西哥）在這項運動上沒有太多的歷史。對我來說，30年后代表國家參加奧運會，真正激勵了我在我的國家建立一些不同的東西，一些新的東西，那就是開始發(fā)展花樣滑冰，希望未來在世界水平和奧運會賽場上有更多的來自我們國家的運動員。”

多諾萬·卡里略是墨西哥30 年來第一名參加冬奧會的花樣滑冰選手，受條件限制，他之前只能在商場里的小冰場上訓練。

橫亙在冰雪強國與冰雪“新手玩家”之間的不僅僅是自然條件差異，還有歷經(jīng)數(shù)代人才鍛造出的冰雪運動理念和文化傳承。北京冬奧會的冰雪之約提出“帶動三億人參與冰雪運動”，愿景照進現(xiàn)實，目前我國參與冰雪運動人數(shù)達3.46億人，冰雪運動參與率24.56%。

前路漫漫，其修遠兮，隨著冬奧會賽事的落幕，冰雪運動員帶來的民族自豪感定將點燃人們的“上冰上雪”熱情，飛入尋常百姓家的不僅僅是冰雪運動本身，更是體育思潮與運動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