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松柏那樣長青的革命元老”

葉介甫

在海參崴（今符拉迪沃斯托克）郊外一座長滿蒼松翠柏的山上，長眠著一位中國革命的先驅者——江浩。1880年11月13日，江浩出生于直隸省（今河北省）玉田縣劉家橋村一個封建地主家庭。他是中國共產黨的早期黨員，早年曾參加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十月革命后，潛心研究馬克思主義學說，在李大釗的幫助和影響下，從一個愛國民主主義革命家逐漸轉變為無產階級先鋒戰士。他是中共天津地方委員會創建人和領導人之一，在長期的艱苦斗爭歲月里，他不屈不撓，鞠躬盡瘁，為中國革命事業作出了重要貢獻。毛澤東曾稱贊他“是一位像松柏那樣長青的革命元老”。

探索：轉變為堅定的共產主義者

青年時代的江浩，目睹帝國主義侵略、清朝政府腐敗無能，老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萌發了救國救民的民族民主思想。他曾先后中過秀才、舉人。1908年，他毅然拋棄仕途功名，考取自費留學生，東渡日本尋求新知識，探索富國強民的道路。在東京期間，江浩結識了孫中山，接受三民主義思想，參加同盟會，積極從事反對清朝政府的革命活動。1910年，江浩畢業回國，經清朝政府民政部復試，派赴奉天省（今遼寧省）昌圖府任縣警察所長。任職期間，他深入群眾了解人民的疾苦，曾在玉田縣南門向群眾發表演說，宣傳反對封建主義。1911年10月，武昌起義爆發。江浩辭去遵化省立第五中學學監職務，來到天津，與王葆真、張繼、李錫九等一同在法租界設立同盟會北方支部。1912年年初，為了響應和配合武裝起義，江浩隨中國同盟會會員白雅雨等赴灤州策動駐軍起義，王金銘、施從云等率部響應。1月3日，起義軍宣布成立“北方革命軍政府”，布告安民。“遠近聞之，莫不鼓舞雀躍，咸慶重見天日。”當日晚十時，起義部隊向天津進發。臨開拔時，起義軍副都督張建功突然叛變，圍攻革命軍政府。王金銘、施從云、白雅雨被俘遇害，江浩幸免于難，潛回天津。在天津，革命黨人召開緊急會議，決定重新部署力量，成立北方革命軍司令部，統一領導各地斗爭，并決定1月29日在天津發動起義。1月29日夜，因起義信號提前誤發，各路起義軍尚未到齊，僅有一部分革命黨人進攻總督衙門和金鋼橋等地，終因寡不敵眾而失敗。

因北方已無希望再次發動起義，江浩等革命黨人遂轉赴上海。因清皇室已于2月12日退位，江浩又重返天津。是年8月，同盟會、統一共和黨、國民共進會、共和實進會和國民公黨合并成立國民黨。1913年，江浩當選為國會參議院候補議員。袁世凱為了實行獨裁統治，派人暗殺國民黨領導人宋教仁。孫中山發動“二次革命”討袁，不久后失敗。這時，袁世凱進一步加強獨裁統治，下令解散國民黨，1914年又下令解散國會，急于稱帝復辟。1915年，江浩因為反對袁世凱被通緝，出走各地，繼續為革命奔走。1916年袁世凱死后，黎元洪繼任大總統，在全國人民的壓力下，召集原國會復會，江浩復回北京。江浩由國會參議院候補議員晉升為議員，出席了這次國會。

1919年，五四愛國運動爆發。消息傳到廣州后，江浩和其他在廣州的國會議員，于5月9日召開兩院聯席會議，發表通電，要求釋放被捕學生，嚴懲賣國賊。通電說：“賣國賊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甘為外人鷹犬，密與日本勾結……罪狀昭著，天人共憤。京津學生急于國亡之慘，目擊賊黨橫行，奮不顧身，義勇勃發……特開兩院聯合會，群情憤激，一致議決，通電各省，要求北庭即釋已捕學生，維持各校現狀，嚴辦賣國賊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以謝天下。”

為了擁護孫中山的護法運動，開展反對北洋軍閥的斗爭，江浩奔波數載，堅持斗爭，在摸索救國救民的道路上，他歷盡曲折和艱辛，然而都一一失敗了。正當他在為尋找中國革命道路而苦悶時，傳來了俄國十月革命勝利的消息。他深受鼓舞，在思想上產生了轉變，認為“中國革命也必須走這條道路，隨即開始研究社會主義學說和俄國革命的經驗，逐漸開始信仰馬克思主義。1920年年底，江浩回到北京，在李大釗的幫助和影響下，不久后參加了北京共產黨早期組織，成為我們黨的早期黨員。從此，他由一個愛國民主主義革命家逐步轉變為一個共產主義者，找到了救國救民的正確道路。江浩后來在回顧入黨前的坎坷歷程時深有感觸地說：“摸索了十多年呵！直到俄國十月革命以后，我才懂得，只有馬列主義，只有共產黨，才能夠救中國呵！”

戰斗：為革命事業四處奔走

1924年1月，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正式形成了國共合作的革命統一戰線。江浩出席了這次大會。會后，根據黨的指示，他返回天津，與于方舟、李錫九共同擔負起創建中共天津地方委員會和國民黨直隸省臨時黨部的重任。2月底，在天津建立了國民黨直隸省臨時黨部，江浩是主要負責人。7月，他又與于方舟、李錫九在原法租界普愛里34號（今和平區長春道普愛里21號）召開了中共天津地方執行委員會成立會議。會上，選舉于方舟為委員長，江浩負責組織，李錫九負責宣傳;并決定中共天津地方執委機關就設在該處。中共天津地方執委的建立，使天津革命運動進入了一個新階段。中共天津地方執委成立后，確定了黨在天津工作的方針和任務：開展群眾運動特別是紗廠工人運動，派黨團員深入工廠、學校建立基層黨組織。在黨的領導下，天津群眾迅速掀起了革命運動的高潮。江浩和于方舟等天津地方執委負責人在加強黨團組織建設的同時，還組織以黨員、團員為骨干的反帝國主義運動聯盟，改組天津學生聯合會;建立婦女組織，出版《婦女日報》。江浩還利用自己在天津、北京的社會關系，廣泛接觸各界進步人士，吸收許多人加入共產黨，并把他們分別派往京奉、京漢、津浦沿線各縣充實或發展革命陣地。

1925年5月，五卅慘案消息傳到天津，激起了天津各界廣泛聲討帝國主義罪行的浪潮。中共天津地方執委領導各界人民團體發出宣言與通電，提出嚴正抗議。為了使斗爭擴大到各階層去，江浩和鄧穎超等聯絡各愛國團體，于6月10日成立天津各界聯合會。13日，在江浩和鄧穎超主持下，各界聯合會召開第二次代表大會，號召各界人士開展宣傳、募捐、與英日絕交等活動，以實際行動支援上海人民的斗爭。14日拂曉，天津200多個團體在南開操場集會。江浩和鄧穎超等出席會議。大會選出江浩、鄧穎超、安幸生等7人為請愿代表，抗議英日帝國主義的暴行，會后舉行聲勢浩大的游行示威。30日，江浩和鄧穎超等領導全市各界人民舉行更大規模的示威游行。游行隊伍聲勢浩大，每人臂上戴著黑紗，表示對死難同胞的哀悼。江浩走在隊伍前列，高呼“打倒帝國主義”“為上海死難烈士復仇”等口號，并沿途講演，慷慨激昂，聲淚俱下，聽者無不為之感動。

革命運動的高漲，引起帝國主義國家的恐懼，他們千方百計要破壞中國革命。1926年3月12日，兩艘日本軍艦闖入大沽口，炮擊國民軍。國民軍開炮還擊。第二天，日本帝國主義援引所謂《辛丑條約》，向中國政府提出抗議，并糾集簽訂《辛丑條約》的其他帝國主義國家向中國發出最后警告，無理要求國民軍撤除大沽防備。各國軍艦也云集大沽口，進行武力威脅。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全國掀起了抗議大沽口事件的高潮。1926年3月18日，北京群眾在我們黨領導下舉行游行示威，反對帝國主義侵略和段祺瑞政府的賣國罪行。段祺瑞下令開槍鎮壓群眾，造成“三一八”慘案。21日，天津140多個團體共1萬余人在南開操場召開“廢約驅段大會”，憤怒抗議帝國主義和軍閥段祺瑞相勾結屠殺中國人民的罪行。江浩在會上做了報告，于方舟、安幸生在會上也講了話。大會推舉江浩、于方舟、安幸生等10人為請愿代表，支持北京人民的革命斗爭。當天下午5時，江浩、于方舟、陶卓然、安幸生、王卓吾等領導天津各界聯合會召開會議，到會者有60多個團體共300余人。會議公推江浩和鄧培、王卓吾、宋則久、安幸生等5人為天津各界聯合會主席團成員，通過“抵制英日貨;電廣東國民政府，急速北伐，推翻段祺瑞政府，通電全國;組織代表赴京調查并慰問被殺同胞家屬”等決議。

不久，國民軍在帝國主義者和奉系軍閥的夾擊下被迫撤出天津。奉系軍閥占據天津以后，大肆搜捕共產黨人。江浩是敵人搜捕的主要目標。黨組織為了保存革命力量，指示江浩再次往張家口轉移。江浩到達張家口后，首先幫助建立國民黨察哈爾省黨部，并在省黨部擔任常務秀員。接著，他又參與重建中共張家口地方執委，擔任宣傳委員。

犧牲：心系革命至最后一刻

5月初江浩奉調廣州，前往國民黨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任職。江浩到達廣州后，出席了1926年5月15日至22日召開的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會上，蔣介石提出了旨在限制共產黨的《整理黨務案》。張國燾、彭述之推行陳獨秀的讓步方針，強迫中共黨團接受了蔣介石的提案。于是，擔任國民黨中央部長的共產黨員全部辭職，以蔣介石為首的右派分子當上了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的主席和中央黨部的各部部長。江浩對國民黨右派的反共分裂活動極為憤慨。張繼原來是他的摯友，當他知道張繼參加“西山會議派”的反共活動后，斷然與其絕交。

在廣州，毛澤東邀請江浩為農民運動講習所學員作報告。“像松柏那樣長青的革命元老”，就是毛澤東向學員介紹江浩時說的。江浩向學員報告了當時風起云涌的革命形勢。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的一些學員常去找江浩請教問題，當一談起國民黨右派反共活動時，江浩總是非常氣憤，痛恨不已。江浩在廣州期間勤懇學習，還經常到農民運動講習所聽講，按時到蘇聯顧問鮑羅庭處聽政治報告。10月15日至28日，江浩出席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員及各省市、海外各總支部代表召開的聯席會議。26日，聯席會議主席團指定江浩、毛澤東等7人為全國聯席會議綱領起草委員。同日，主席團又指定江浩等7人為黨務審查委員。

1927年1月，江浩隨國民黨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遷至武漢后，在極其復雜的斗爭形勢下，緊緊地依靠共產黨組織，同各種敵人進行了堅決斗爭。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反革命政變，大肆屠殺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19日，蔣介石在南京發出“通緝令”，通緝包括江浩在內的197名所謂“共黨及跨黨分子”。21日，江浩和譚平山、吳玉章、毛澤東、宋慶齡、鄧演達等40人聯名發出通電，聲討蔣介石屠殺共產黨人、工農群眾和自立偽政府的罪行。7月15日，汪精衛等反動派控制的武漢國民黨中央，正式宣布與共產黨決裂，背叛革命。至此，轟轟烈烈的大革命轉入低潮。8月1日，遵照中共中央的決定，周恩來、賀龍、葉挺、朱德、劉伯承等領導發動了著名的南昌起義，成立革命委員會。江浩與周恩來、譚平山、吳玉章、林伯渠、惲代英、徐特立等25人當選為革命委員會委員。同日，江浩與譚平山、林伯渠、吳玉章、毛澤東、董必武、鄧穎超、惲代英等共產黨員和宋慶齡、鄧演達等國民黨左派人士共22人聯名發表著名的《中央委員宣言》，指出，“武漢與南京所謂黨部政府，皆已成為新軍閥之工具，曲解三民主義，毀棄三大政策”，是“國民革命之罪人”，痛斥蔣介石、汪精衛叛變革命之罪行。8月3日，江浩與其他部分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發表對時局宣言，指出：“武漢中央最近行動，三大政策既被根本破壞，三民主義亦被曲解，黨之紀律與權威既掃地無余，黨之名義早成為一二私人之工具”，“武漢中央既已表現反革命行動之事實，而與南京政府無異，本會決不能姑息盲從，亦必將以對待南京政府之手段對待之”。

江浩對子女要求非常嚴格。他教導孩子生活要勤儉樸素，并經常向子女講授革命道理。在他的教育下，大女兒江韻清和兒子江震寰先后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早期黨員。江震寰曾被黨組織派往蘇聯東方大學學習，1925年10月奉調回國來津，任社會主義青年團天津地委組織部部長。1926年11月，江震寰遭到奉系軍閥逮捕。天津黨組織立即設法組織營救，江浩聞訊后盡管非常著急和擔憂，仍囑咐負責營救工作的同志：“不要偏重營救震寰一人，要照顧全案。”1927年4月，江震寰英勇就義，年僅23歲，是著名的“天津十五烈士”之一。噩耗傳來，江浩忍住哀痛，緊握拳頭堅定地說：“干革命免不了犧牲，我們要踏著烈士的血跡前進！”

1927年10月15日，江浩隨中國工農代表團共170余人，從上海啟程前往蘇聯。11月，江浩在莫斯科參加了蘇聯十月革命十周年慶祝活動。慶祝活動結束后，代表團全體成員離開莫斯科，前往黑海海濱休養。其間，江浩和李震瀛按照共產國際指令前往德國、比利時出席反對帝國主義大同盟理事會擴大會議，他們在會上作了中國革命斗爭和反帝運動的報告。會后，返回莫斯科。1928年，江浩與林伯渠、吳玉章、何叔衡、徐特立等進入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學校為這些年齡較大、實踐經驗較多的同志，專門設立了特別班。江浩在特別班認真學習馬列主義理論。他為有這樣好的學習條件感到非常高興，雖然記憶力已不如青年，但學習很努力，各門課程成績都很好。

1930年10月江浩在特別班畢業后，準備回國繼續參加革命斗爭。途中，他患了嚴重的心門漏血癥，只得暫時留居海參崴療養。療養期間，他與吳玉章、林伯渠等一起，在海參崴遠東工人列寧主義學校任教，對華工進行掃盲和普及教育;還給國內同志寫信，指出要學習革命理論，做好國內工作。1931年，江浩因心門漏血癥復發，病逝于海參崴，終年51歲。中國共產黨為其舉行了隆重葬禮，遺體安葬在海參崴郊外山丘上。新中國成立后，冀東烈士陵園為其立碑，以志其業績。

題圖 江浩故居

責任編輯 / 程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