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賢 關丞君
(陽江職業技術學院)
“現代服務業”是由我國提出來的,深深植根于中國經濟發展史的詞匯。這個詞匯第一次出現在黨的十五大報告中;在十五屆五中全會關于“十五”計劃建議中,亦提出“要發展現代服務業,改組和改造傳統服務業”。自此,發展現代服務業成了黨和政府經濟工作的重要目標。現代服務業是與傳統服務業相對的概念,對于它的定義,學界有多種觀點。一般認為,現代服務業既包含新興服務業態,也包含經過現代技術提升過的傳統服務業。本研究采用魯朝云、劉國炳(2019)的定義,認為現代服務業應具備高技術性、知識密集性、高附加值、從業人員高素質以及新興性五個特點,包括生產性現代服務業、生活性現代服務業以及社會性現代服務業。
2021年3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發布,指出要“聚焦產業轉型升級和居民消費升級需要,擴大服務業有效供給,提高服務效率和服務品質,構建優質高效、結構優化、競爭力強的服務產業新體系”,針對生產性服務業、生活性服務業,服務領域改革開放提出一系列舉措。發展現代服務業已經成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重要目標與任務。
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灣區經濟貢獻了全球經濟總量的60%以上,已經成為世界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2017年7月,粵、港、澳三地政府簽署《深化粵港澳合作 推進大灣區建設框架協議》,粵港澳大灣區成為我國首個明確的戰略意義上的灣區。粵港澳大灣區包含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以及廣東省廣州市、深圳市、珠海市、佛山市、惠州市、東莞市、中山市、江門市、肇慶市,總面積約5.6萬平方公里,目前常住總人口超過8000萬,GDP總量超過11萬億人民幣,是我國開放程度最高、經濟活力最強的區域之一。2019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明確提出香港、澳門、廣州、深圳為四大中心城市,是區域發展的核心引擎。
如今,全球四大最為發達的灣區,分別是中國粵港澳大灣區,美國紐約灣區,美國舊金山灣區以及日本東京灣區。粵港澳大灣區在四大灣區中起步最晚,在服務業比重、科技創新能力、國際知名度等方面都還離前三者有一定差距,但粵港澳大灣區的面積和人口均居四大灣區之首,有巨大的發展潛力。同時,粵港澳大灣區是國家戰略,受到中央與地方的高度重視,具有優異的政策環境。

表1 全球四大灣區對比
2020年10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我國已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將高質量發展的要求貫穿到經濟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現代服務業資源消耗少、對環境友好,是衡量地區高質量發展水平和綜合競爭力的重要指標。
中央賦予了粵港澳大灣區五個定位,一是充滿活力的世界級城市群,二是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三是“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支撐,四是內地與港澳深度合作示范區,五是宜居宜業宜游的優質生活圈。從這五大定位來看,如何建立健全聯通粵港澳、接軌國際的現代服務業體系,將成為大灣區建設的重頭戲。
2021年11月,江蘇現代服務業研究院、江蘇現代服務業協同創新中心聯合發布了《中國城市服務業高質量發展報告》,從產業規模、產業結構、產業創新、產業環境和產業協同五個維度對服務業高質量發展進行評價,結果顯示,粵港澳大灣區九個內地城市中,僅有深圳(3)、廣州(5)、珠海(12)、東莞(24)進入全國三十強,并且作為大灣區中心城市的深圳、廣州,與北京(1)、上海(2)的得分相差較遠,說明粵港澳大灣區現代服務業水平還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與國際先進灣區和京津冀、長三角城市群相比,粵港澳大灣區具有十分特殊的制度環境,區內包含兩種制度、三個關稅區、三種法律體系、三種貨幣。區內生產要素的流動、公共事務的管理、交通規劃的連接、體制機制的協調等仍存在壁壘和挑戰。如何整合各地資源,實現區內聯通、協同發展,由優勢互補轉化為一體化協同發展,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然而,在中國知網以“粵港澳大灣區 現代服務業”為篇名關鍵詞進行搜索,僅有十條結果,相關學術研究較少,亟需進一步加強。
粵港澳大灣區內各城市源于同一文化體系,各方面都具有高度同一性,且近年來,粵港澳合作不斷深化,已經形成了多層次、全方位的合作格局。但從經濟與社會發展的角度看,區內各個城市各有各的發展特點,發展水平也參差不齊,要實現區內聯通,實則還有很多堵點有待打通。
2020年,國內(不含港、澳、臺地區)的生產總值約為101.6萬億元,廣東省(不含港、澳)的生產總值約占全國(除港澳臺地區)的生產總值的11%,為11.08萬億元,是名副其實的“經濟大省”。在廣東省的生產總值(不含港、澳)中,粵港澳大灣區的9個城市貢獻率近81%,整體發展水平較高。其中,深圳、廣州、香港三個中心城市在生產總值上起到了“領頭羊”的作用。
在廣東省內9個城市中,還有6個城市在2020年的GDP不足5000億元,區內各城市經濟規模差距較大。同時,在“新冠”疫情影響下,廣東九市表現出較強經濟韌性,但香港與澳門受到極大影響。
當前,各個城市的發展依然割裂,如何在今后的發展中加強中心城市與中心城市、中心城市與節點城市,以及節點城市與節點城市之間的聯系將是提高區域整體競爭力的重中之重。
1.城市土地面積與常住人口不對稱
根據粵港澳大灣區內各城市公布的2020年的有關數據,可以在對比中得知,土地面積超過5,000平方公里的城市有廣州、惠州、江門、肇慶4個城市;常住人口超過千萬的有深圳、廣州、東莞3個城市。在11個城市當中,澳門土地面積最少,人口密度最大。目前,澳門面臨著極低生育率、人口老齡化、人口文化素質同產業結構的契合度問題,未來澳門本土勞動力會越來越稀缺,勞動力成本將急劇上升。深圳、香港亦是區域內極度擁擠的代表。現階段這兩個中心城市都存在著高企的房價、高壓的競爭環境等情況,如兩地的人口長期得不到疏導,必然引發人與自然資源的矛盾、人與社會利益的矛盾,進而不能最大限度發揮市場主體的積極性。
2.大灣區內各城市的區位差異
一是交通區位。一個區域的經濟發展程度與交通可達性是互相促進的,經濟較發達的地區,在交通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更大;反過來,發達的交通網絡又會促進區域間的互聯互通,推動經濟發展。珠三角地區擁有廣東省最集中、最高效的交通網絡,但由于歷史發展條件的差異等,區域內每個城市的交通可達性、經濟輻射范圍、與其他城市的節點聯系程度也有所不同。黃潤森,梁珊(2021)運用耦合協調模型分析了9個珠三角城市的交通可達性與當地經濟發展的聯系,研究發現,在粵九市中,廣州、深圳的經濟輻射程度最高,但是廣州的交通可達性遠遠優于深圳。也正因為交通的制約,深圳在九個城市中,綜合經濟聯系度僅排在第四位,次于交通更通達的廣州、佛山、東莞。因此,在大灣區內鞏固與加強彼此之間的交通聯系還有很大發展空間。
二是地理區位。珠江三角洲是我國南部最大的沖積平原,氣候屬南亞熱帶的海洋性季風氣候,溫暖濕潤,土壤條件較好。珠三角沿岸城市均可發展農業種植、養殖;中上游的城市更可利用水流落差發展水力發電,還能解決大規模作業的用電問題。但是隨著經濟與社會的發展,珠三角各市均尋求通過產業結構調整來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在國家推動建設粵港澳大灣區的背景下,珠三角需要統籌區內各市及縣(區)的地理區位,以整體效益為標準,重新考慮現代農業、現代工業與現代服務業等的選址與其發展定位。依據珠三角三大中心城市的分布,可以把粵港澳大灣區分為三個小圈子,北岸以廣州為中心,帶動佛山與肇慶;東岸以香港和深圳為中心,帶動東莞與惠州,西岸以澳門為中心,帶動珠海、中山與江門。城市的分布往往決定其發展條件,中心城市的發展態勢會影響其周邊城市的發展態勢,中心城市實現高質量發展的程度也受其周邊城市的發展程度影響。
三是科教區位。粵港澳大灣區發展現代服務業,必須堅持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提高勞動力供給質量,并實現互聯互通。通過對比第六、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中“每10萬人中擁有的大學程度人口”“15歲及以上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兩項指標,珠三角9座城市里勞動力文化素質最高的當屬深圳、廣州、珠海三座城市(見下表),同時,這三座城市也是全省高校的聚集地,具有廣闊的產學研合作空間。從地理方位來看,這三座城市分屬珠江東岸、北岸與西岸,將發揮帶動引領作用。《中國城市科技創新競爭力報告2020》從專利申請、學術論文、科技企業、大學、文化設施五個維度進行評估,結果顯示,大灣區城市中進入全國前十名的分別是香港(3)、深圳(6)、廣州(8)。有關研究表明,科技創新發展水平可以大力促進大灣區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結合當前國家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政策傾斜以及發展“數字中國”的大環境下,創新在大灣區的發展進程中將會發揮更大作用。

表2 2010年與2020年珠三角9市常住人口受教育程度對比
四是文化區位。縱觀全球,各大灣區不僅在經濟上實現一體化,在文化方面的合作共享也成為了常態。且各大灣區都具備發達的文化產業和活躍的文化市場。挖掘文化資源、發展文化產業、培育文化市場,對粵港澳大灣區提升現代服務業質量、打造充滿活力的世界級城市群具有重要意義。隨著《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推動及多重利好政策的出臺,大灣區的文化產業合作不斷加強,有力促進了文化產業規模的增長、營商環境的優化及業態創新。從文化產業發展的角度來說,粵港澳三地各有優劣勢。粵九市有龐大的消費市場和輻射全國的能力,數字產業、人工智能產業等出現了集聚效應,發展水平已經處于全國乃至世界領先水平。廣東也是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大省,有多元的民間文化,例如廣佛的醒獅文化、江門新會的陳皮文化等,極具市場潛力。但是整體上,在自主創新能力、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還有待加強。
香港是文化產業發展的沃土,文化產業已經具備較大規模;在文化創意產業、知識產權保護、接軌國際等方面,有較為先進的發展經驗。但香港的土地與勞動力的成本過高,將削弱香港文化產業的競爭力。澳門是中葡文化交融點,有大量南歐風情文化資源,但澳門文化產業起步晚,市場規模小,配套設施不足,目前還沒有形成一定的文化體系。
總的來說,粵港澳大灣區的文化創意上市公司營收水平與世界三大灣區還有很大差距,在產業結構上處于全球文創產業價值鏈尾端,城市間協同效應不強。除了文化產業,文化觀念是另一個必須考慮的文化因素。在漫長的歷史中,粵港澳大灣區在經濟、政治、文化方面都具有整體性,在人口、語言、民俗方面高度統一。
近代以來,粵港澳三地分治,經歷了不同的經濟政治文化發展道路,政府與民間層面的交流也存在很大的阻礙,導致三地在身份認同、文化觀念和精神追求上產生了一定的隔閡。港澳回歸以來,三地交流日漸加強,但三地依然實行不同的經濟政治制度,在政策與基礎設施建設方面,也缺乏統一謀劃的頂層設計。同根同源的文化是粵港澳大灣區文化合作的基礎,而三地在文化上的溝壑也不會在短期內彌合,因此,如何將這種劣勢變為優勢,是大灣區文化發展的重要課題。
粵港澳大灣區制度條件復雜,尤其在發展初期,制度建設還未完善,如何堅持“全區一盤棋”,避免重復建設、無效競爭,就顯得尤為重要。因此,要加強頂層設計,對區域整體進行資源的統籌布局,減少低效的生產與供應,這既有利于各城市找準定位、避免同質化競爭,又有利于降低因制度壁壘而產生的交易費用。隨著資源配置的科學化與生產要素流轉的高效化,人口稠密地區的資源矛盾將通過區域內人口多向流動得到化解。此外,在發展過程中,中心城市、節點城市之間要注意妥善處理稀有資源的分配、共建項目的分擔、同質產業的分工等矛盾,中央應根據實際情況給予必要的法律、政策安排。
改革與創新是粵港澳大灣區發展現代服務業的必經之路。應發揮大灣區創新試驗平臺作用,全面深化體制機制改革,增強經濟活力。例如,推動兩岸三地規則對接,促進服務貿易自由化,允許與鼓勵來自不同體制的市場主體實現“零壁壘”雙向交互,釋放市場主體的活力。推動兩岸跨境政務服務、生活服務便利化,并且借鑒香港經驗,打造國際一流營商環境。在社會治理方面,可在兩岸分別試點一些在對方區域實踐較好的舉措,比如在珠三角城市探索香港、澳門對公共圖書館、公園的運營等公共治理經驗,將一些長期由政府擔任的公共管理與服務的職能轉由市場主體承擔;在香港、澳門地區可以實行試點,實踐珠三角城市開展較好的垃圾分類回收等,加強部分公共服務的政府主導作用,可以彌補資本主義制度下市場的逐利性給社會造成的治理缺位,提高人民生活的幸福感。
人才資源是第一資源。要推動現代服務業的發展,粵港澳大灣區需加強人才隊伍建設。目前,粵港澳三地服務業標準還有差異,可逐步建立三地合作培養的體制機制,搭建一套區域內通用的人才培養與評價體系,例如在部分高校設置相關專業和課程;探索校企合作的培養模式;鼓勵各行業制定行業標準、舉辦培訓班等;建立標準,推動執業資格和從業經歷異地認定。針對不同城市間勞動力資源的差異,則需因地制宜,制定相應人才政策。例如,對于廣州、深圳、香港,堅持人才培養與人才引進兩條路徑,實施更開放的全球人才引進制度;對于人才資源較為稀缺的城市,制定有吸引力的引才計劃。同時,暢通人才資源在大灣區內的流動,如鼓勵中心城市的高端服務業人才到其他城市任職,建立節點城市人才到中心城市培訓進修的常態化機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