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初春

臧美瑩

也許你見過碧波萬頃的熱帶南海，那里椰樹林立，一年四季都是你喜愛的夏天;也許你見過波瀾壯闊的黃海，那里海天一色，更有你崇拜的巍峨山巒;也許你也曾見過東海的浩渺，也曾見過異域海洋的別樣風情，但我今天要說的是一個不起眼的海灣。

在渤海的北部，遼寧省的南端，坐落著一座有著悠久的歷史和別樣的海濱城市—興城。之所以稱她的海濱“別樣”，是因為我在北方從未見過那樣清澈、透明、晶瑩的海。天氣晴朗的時候，自海上升起的朝陽會褪去她臉上羞澀的緋紅，海面上的風也跟著和煦了，逐漸變得蔚藍的天空環抱著整個小城，也環抱著大海?？赡菚r的海，并不是平靜的。有的海浪被大海卷成浪花，在沙灘上跳躍著、歡騰著，像是一些不經事的孩子手拉著手在岸邊嬉戲，有的海浪卻像是母親溫暖的手，愛憐地、疼惜地撫摸著興城海岸，又像是在向這片大陸囑咐著什么關切的話語。這時候你若是行走在沙灘上，就可以聽到浪花和孩子們歡樂的笑聲，也能感受到大海母親慈愛的關懷。你要是再向那大海里望一望，相信你會感覺到發自心靈的震撼，那真的是一種驚喜。晴天時的海水會非常清澈，清澈到你挽起褲腳向海里猛跑那么幾步，停下來的時候還能透過海水看到你那正在被細沙擁抱著的腳踝。你若細細觀察，就會發現那淡綠色的海水竟能像螢石一樣閃爍著明亮卻不耀眼的光芒。天啊，那海究竟像什么呢？我真的很難找到標準的一個比喻或者形容詞來將她的樣子轉化成文字，那泛白、活躍的浪花和他們拍打海岸的聲音多么像一群玩樂打鬧的孩子啊！那溫暖、柔軟的海水又那么像一位優雅的母親，海水的顏色又像是螢石……我想，也許海就是應該這樣，因為她孕育了一切，也包容了一切，所以我們看到大海的時候，就能夠想到我們所見過的一切。沒錯，興城的海很美，但如果你覺得到了興城就是看海的，那就大錯特錯了。這個迷人的海灣，擁有的可不僅僅是迷人的大海。

我并不是興城人，我對興城來說只是游客，但興城對我來說，卻像是靈魂的歸所。這是一座小城，沒有匆匆忙忙的人群，沒有交通擁堵，沒有摩天的高樓，也沒有奢華的酒店。這里的人們擁有的是平靜的生活和壯闊的大海，還有在清晨霧靄中若隱若現的蒼翠山巒。當然，他們還擁有著屬于這座城市的，獨一無二的歷史。在前面我說過興城有著悠久的歷史，確實，要論其悠久的程度，是我國許多城市無法比擬的。可以說自古以來，興城就與中原文化和中央政權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據考證在原始社會末期，我們的祖先就已開始在這里繁衍生息。那座至今仍留存著中國保存最完整的明代古城就可以見證這一切歷史的真實性。這是一座坐落在海邊的古城，可說到海邊的古城，你的腦海里是否閃現出了電視劇或電影中的場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清晨，薄霧漸漸散去，大海漸漸顯露出她溫柔可人的面貌，勤勞的人們陸續打開門窗來迎接像昨天一樣美好的今天，霧靄中行走人影漸漸多了起來，有的支起了自己的攤鋪，有的抄起自己捕魚的工具向海邊趕去……這座特別的古城真的很難不帶給人們這樣的聯想。也許幾百年前，我們的先人就是這樣過著平和、安寧的生活。但幾百年后的今天，這座明古城已經歷了五百七十多年的風雨侵蝕和戰爭摧殘，外城現已無存，內城經歷代維修，基本保持著原貌。

古城里的巷子很深，與“幽幽古巷”這一詞正好相稱。若想細細品讀這座古城的“古味”和風格，你可獨自一人散步其中，穿梭于古城中的崎嶇小巷，路過一些攤鋪時，就放慢腳步看看有沒有合心的器件可以帶回一兩件;路過一些民居的古宅院時，就停下來細細觀察那些剝落的墻皮和房瓦上長長的野草，或者去幻想千百年前這里的景象，是否一片繁榮？還是比現在更加的寂靜。古城里比較大的景點是城隍廟，城隍廟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絡繹不絕。但比城隍廟更吸引人的，是廟旁的一株槐樹。那棵槐樹占了很大的地盤，因為它周邊的建筑物都已當作危房拆除，所以遠遠看去，它好像獨立于天地間，無牽無掛，孤獨、肅穆。我初見大槐樹的時候，太陽已完全隱沒了蹤影，天邊也顯露出幾分暮色。那微弱的、接近黑暗的光明懶散地灑在槐樹那些茂盛的枝葉上，好像并不著急離開這個即將陷入黑夜的世界。而我們的大槐樹呢？就任那些光線肆意地灑在它的身上，只有風吹時它才隨著風搖一搖胳臂，舒展一下肩膀，否則即使人類走到了時間的盡頭，它也會堅決地握著它腳下的土地，毫不動搖。大槐樹靜靜地站在那里，而我感受到的是一股能夠震懾人心的力量，那力量不是源于生命，而是源于堅強?；睒涞纳芷诤荛L，那么我們的大槐樹究竟是在幾百年前的哪一天來到這里落地生根的呢？我推測不到，我只能推測到我看見的，就是它在這里見證了興城百年的歷史，還有它自己的獨立與堅決。

這些就是這座海灣小城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當然，興城除了有渤海、古城，還有首山、溫泉，這里是我國北方著名的旅游休閑療養勝地，還是中國優秀旅游城市、中國泳裝名城、中國溫泉之城、中國書法之鄉。這樣美的城市，怎么能是文字說得完的？想真正地了解一座城、感悟一座城，還是需要你親自去經歷，也許你的眼中能看到這座小城的另外一種美麗。

上一次我到達興城，就是在春天。現在，又見初春。每一次看到初春的太陽把暖暖的光灑在大地上，我就會想起興城的春天那有著大海味道的陽光;每一次聽到初春的微風在耳邊輕輕掠過，我就會懷念起那座干凈的小城里剛剛破土的青草香;每一次看到院子里剛露出新芽的樹枝又綠了一些，我就會深深地想念那棵決絕的槐樹，它是早在興城的海風吹拂下綻露了新枝，還是仍然在等待春風把它堅硬的心吹得柔軟一些？我想，也許在我離開那座城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靈魂的一部分留在了那里，因為那海的包容，那樹的堅強，那城的平和。而這些，不正是作為人而言所需要的品格？所以，我選擇了興城作為我靈魂的歸所，就讓這座城里我所惦念的一切伴我踏出人生的一個又一個的腳印，讓我在內心深處，永遠為這樣一座城，留下一片安逸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