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走廊”，新的地緣經濟概念

蘭順正

新冠疫情籠罩下的土耳其第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

2021年3月，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安卡拉會見到訪的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時表示，土方期待加強雙方高層交往，增進彼此互信，用好現有合作機制，推動土“中間走廊”計劃和“一帶一路”倡議對接，深化互聯互通、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等領域合作，促進雙邊貿易平衡發展，推動使用本幣結算。王毅同意雙方要推進“一帶一路”倡議和“中間走廊”計劃對接，深化5G、人工智能、大數據、數字經濟等高新技術領域合作，穩步推進大項目合作，實現互利共贏。

“中間走廊”計劃（Middle Corridor Initiative）是土耳其提出的，代表了這個國家更深參與甚至引導地區經濟增長和區域互聯互通的雄心。

土耳其地跨歐亞大陸，具有獨特的區位和地緣政治優勢。在地理位置和發展歷史影響下，土耳其一直渴望成為亞歐國際交通樞紐，在聯結和溝通歐亞大陸的過程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以把地理區位優勢充分轉化為地緣政治和經貿優勢，增強地區乃至全球影響力。

早在2008年，土耳其就聯合阿塞拜疆、伊朗、格魯吉亞、哈薩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等國發起“絲綢之路和驛站計劃”，旨在通過簡化和統一海關流程，促進沿線地區貿易便利化，提升過境運輸效率，構建高效國際供應鏈。2015年，土耳其政府正式提出“中間走廊”計劃，該“走廊”從土耳其到格魯吉亞和阿塞拜疆（鐵路），在里海通過輪渡聯通土庫曼斯坦和哈薩克斯坦，進而聯通其他中亞國家，以及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最終抵達中國，通過構建陸上交通基礎設施，為貨物運輸提供運輸通道和通關流程。該倡議旨在發揮土耳其的“橋梁作用”，將歐洲、中亞和中國連在一起，建立一個跨歐亞區域性繁榮地帶。

有分析認為，“中間走廊”計劃有多項優勢：作為“北部走廊”（土耳其—俄羅斯線）和“南部走廊”（土耳其—伊朗線）之外一條具有巨大市場潛力的補充線路，其長度將比“北部走廊”短約2000公里，且氣候條件更為宜人。“中間走廊”還將打通歐洲通往印度的“南北走廊”和通往中國的“東西走廊”之間的聯系，并且通過“阿克套/土庫曼巴希—巴庫/阿拉特—巴庫—第比利斯—卡爾斯—馬爾馬雷”線路獲得通往西歐和北歐的捷徑。

土耳其的“中間走廊”計劃與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具有目標兼容性，兩者具有一定的兼容和合作基礎。土耳其本就在首批參與共建“一帶一路”的國家之列，而“中間走廊”計劃以交通基礎設施聯通為紐帶，提升區域間的貿易便利化、降低交易成本，符合“一帶一路”倡導的“互聯互通”精神和愿景。“中間走廊”的建設和推進有利于形成多元化的歐亞大通道，對中國構建向西開放格局、推進和建設“陸上絲綢之路”具有積極意義。

在共同理念和利益驅動下，“中間走廊”和“一帶一路”已在尋求相互對接。在2015年的二十國集團（G20）峰會期間，中土兩國就“一帶一路”倡議和“中間走廊”倡議對接簽署了諒解備忘錄。2017年，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出席第一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時表示，希望“中間走廊”計劃能夠成為“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組成部分。

對接正在取得實際進展。2014年7月建成通車的安卡拉-伊斯坦布爾高鐵，由中國鐵建參與承建二期主要路段。2016年安卡拉新高鐵站投入使用，這是中企在海外組織承攬實施的第一個電氣化高速鐵路項目，也是中土共建“一帶一路”的首個共享成果。另外，中國華為公司在土耳其建成全球第二大研發中心，成為當地知名通訊設備和服務供應商。

近年來，土耳其在經濟危機和加入歐盟進程受挫的影響下，重新確定方向，更加重視與中國等國發展關系。據統計，2020年中土雙邊貿易額為240.8億美元，同比增長15.6%;中國在土新簽工程承包合同額45.99億美元，同比增長242.7%，完成營業額9.22億美元，同比增長37.9%;中國對土非金融類直接投資2527萬美元，同比增長98%，全行業直接投資5593萬美元，同比增長338.3%。

“中間走廊”計劃符合全球化趨勢，是多邊協商方式的重要體現。而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世界上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之風日盛，部分國家按照逆全球化方式展開對外交流，引起全球化力量結構性缺失，全球化趨勢處于畸形發展狀態，削弱了跨境互聯互通的“大環境”。如果“一帶一路”倡議能與“中間走廊”計劃進一步無縫對接，不僅可以為“一帶一路”注入更多活力，有效地將亞歐大陸整合在一起，也可以為中土兩國建立友好投資關系、加強雙邊貿易創造新的契機，為兩國關系進一步深化合作提供良好的平臺。

土耳其媒體評論稱，“中間走廊”更為正式的稱謂是“跨里海國際運輸路線”，反映了土耳其通過高加索和中亞發展與中國運輸聯系的愿望。這條走廊將經土耳其境內通過高速公路和鐵路將中國與歐洲連接起來。土耳其媒體認為，這條走廊是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補充，兩國可以開展互利合作，土耳其目前正在投資的許多重要國內基礎設施項目將來都可以成為“中間走廊”與“一帶一路”對接的內容。

不過，應當看到，“一帶一路”倡議與“中間走廊”計劃的合作也存在著障礙。“中間走廊”經過的地區往往安全局勢嚴峻，時有戰爭或者武裝沖突爆發，再加上沿線國家內部利益和對不同大國的政策呈現出既相互重疊又彼此排斥的特點，復雜多元的區域環境羈絆經濟主體融合發展，外部資源難以立足。同時，沿線國家大部分經濟發展水平低下，國內營商環境復雜，基礎設施建設落后，吸引外資力度差，前期無法滿足“一帶一路”和“中間走廊”基礎設施標準要求，將大大延遲后期項目的上馬。

“一帶一路”倡議與“中間走廊”計劃在路線上交叉重合，既表明兩國的戰略視野相似，也存在一定競爭。中國和土耳其在中亞地區有著各自的戰略利益，存在明顯的競爭關系。土耳其一直嘗試利用相對經濟優勢和歷史文化聯系對中亞各國施加影響。而對中國來說，中亞各國直接與中國接壤，是上海合作組織的成員國，也是參與“一帶一路”合作的重要伙伴。

此外，土耳其雖然目前與美國關系惡化，但歸根結底還是西方陣營的一員，雙方保持著安全同盟合作。當前歐亞變局激烈演進，土耳其的北約身份可能會讓其在地緣政治的夾縫中左右為難、進退失據，這也將是中土關系中的難解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