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偉
以前,我常跟老師說,要以平等與民主的方式和學生交流,要尊重學生,要信任學生。可老師們卻訴苦:“我若對學生好了,他們會認為我軟弱可欺,反而更不聽話……”老師與學生交往近也不得,遠也不得;對學生管理緊也不得,松也不得。這成了一個難題。我也一直沒有找到破解這一難題的有效方法。
后來在大衛·杰弗里·史密斯的《全球化與后現代教育學》讀到了這樣一段話:“愛世界、愛他人、愛自己的學生,意味著與他們保持這樣一種交往關系:不是事先決定好怎樣讓他們成為我希望的樣子,而是以這種方式接受——接受我們對彼此的局限性,而不只是想象中的可能性。唯其如此,我們才能達到共享的真理。”我突然想到上述難題出現的背景,以及解決難題的可能思路。
背景是什么呢?那就是老師對學生的角色定位——“我的努力是希望你成為我希望的樣子”“我是來影響和改造你的”。這種定位對老師來說是一種傳統,而對很多學生來說,可能是一種被改造的痛苦。因為老師的行為未被理解和接納,學生容易把師生間的關系建構成敵對關系:老師的表揚可能被認為是討好和利用,老師的批評可能被理解成歧視和“挑刺”,老師的寬容可能被理解成軟弱……在相互的斗爭中,老師修煉著自己的“兵法”,運用各種“武器”和學生“戰斗”,最后使出的“殺手锏”就是嚴厲管理。
《夏山學校》中記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尼爾與一名14歲的男孩談話時,發現男孩的手指被香煙熏黃了,便遞給他一支香煙。男孩說他從不抽煙。尼爾微笑著說,你不要騙我了。于是,師生一起抽著煙。尼爾知道男孩是因為偷竊而被原學校開除的,就問他:我知道你經常騙人,你騙錢的最好方法是什么?男孩趕緊聲稱:尼爾先生,我從不騙人。“啊,這可不行,你得試一試才行。我可知道許多方法。”于是,尼爾與他交流了一些騙人方法,男孩聽得目瞪口呆。很顯然,尼爾并不是要教唆男孩抽煙、騙人,他只是在用這樣一種方式傳遞一種信息——“我們是一伙的”。“我們是一伙的”對男孩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使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次談話”。
這個故事啟發我們思考破解的辦法。辦法是什么呢?教育學生不應先定位于“改造”和“影響”,而應先定位于“接納”和“參與”。當老師被學生理解了、接納了,敵對關系變成了朋友關系,影響和改變也就有了基礎和可能。這樣,在試圖影響學生之前,我們可以想一想:我們是否和他是“一伙的”?是否被學生看成了“一伙的”?
當然,和學生成為“一伙的”不是放縱不管,而是為了更好地教育與影響他們。先接納他們的現狀和歷史;待有了接納的基礎,建立起良好關系后,教師的影響才會水到渠成,才會更容易為學生理解和接受。
在做教師培訓工作的過程中,我常思考怎么與一線教師成為“一伙的”。首先與教師成為“一伙的”,然后再思考如何促進和影響——用另外一種方式表達,就是“同在共行”:教師的處境就是我們的處境,教師的問題就是我們的問題,面對同樣的問題和處境,不是抱怨和推諉,而是肩并肩、手挽手,一起往前走。與教師成為“一伙的”有很多方式,我喜歡的方式是和教師共同教學,在共同教學中彼此理解,共同分享,共同研究,平等對話,相互促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