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艷蘭：深山代課18年

喬貝

吳艷蘭

遼寧省葫蘆島市綏中縣加碑巖鄉黃木杖子村羊巖子小學，有一名遠近聞名的代課教師，她的名字叫吳艷蘭。不久前，我走進山村，走近吳艷蘭老師，聆聽了她的心靈獨白——

綏中縣距葫蘆島市69公里，加碑巖鄉距綏中縣城駐地67公里，從加碑巖鄉驅車到黃木杖子村羊巖子小學需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這里的偏僻程度可見一斑。

幾間與民房別無二致的瓦房，一個破舊的籃球架子孤獨地站立著，數只桌椅板凳在室內整齊地擺放著，這就是羊巖子小學的硬件設施。目前，全校共8名學生。47歲的代課老師吳艷蘭，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許多。

1989年，從綏中縣第一高級中學畢業的吳艷蘭當上了代課教師，那時的她在王臺子小學教課。2004年，按教育部門要求，羊巖子小學須開設英語課，有關部門便把英語、語文、數學全能的吳艷蘭安排到了這里，待遇是每月400元的代課費。

黃木杖子村在群山環抱之中，村民居住分散，每隔十多里地才能見到幾戶散落的人家。如果到規模較大、師資力量相對強的黃木杖子村小學上學，每日上下學要走三個小時的山路，低年級學生只能“望校興嘆”。而在羊巖子小學上學只需步行20分鐘左右，所以，這所小學的存在意義非凡。孩子們四年級以前在羊巖子小學上學，五年級時再轉到黃木杖子村小學。由于學苗少，羊巖子小學每隔一年或兩年招生一次。

自羊巖子小學回蕩起朗朗的讀書聲，村民們的內心才踏實了，感覺這樣才對大山有個交代，也不負中共冀東區黨委武工隊于1943年開辟抗日根據地在此成立的“遼西第一黨支部”。

吳艷蘭每天徒步兩個多小時往來學校。校長、德育主任、教導主任、各學科老師，均由她一人擔當。多年的代課生涯一路走來，艱辛之外還是艱辛。教室里，防暑靠開窗通風，防寒靠燒柴草取暖。每每雨雪淹沒了崎嶇險峻的河灘路，吳艷蘭也要無條件、無選擇地趕赴學校。她知道孩子們在等她：“不能讓孩子們心里沒有指望，他們才是最重要的。”

而今，吳艷蘭教一年級和三年級，每天6節課。一些會乘除法運算的孩子為吳老師計算過：400元（月工資）÷132（節課）=3.03元（每節課）。每天走12公里山路，每月平均上22天課，每年按八個月計算，全年行走2112公里。一茬茬學生“畢業”離開了這里，而吳艷蘭一直堅守著。她天天穿著輕便的平底鞋行走著山路、河灘路。同學們沒見她穿過值錢的衣褲，飯盒里也少有油星。

每個同學“畢業”前夕都會給吳艷蘭寫一封感謝信。一個孩子為吳艷蘭送去了繡著“一生平安”的十字繡，并寄語：“祝老師永遠健康，永遠年輕漂亮！”另一個孩子在信中這樣表述：“我從學過的所有漢字中挑出‘偉大’一詞贊美老師……”在學生眼里，“偉大”用來贊美有豐功偉績的人，但用在吳艷蘭身上還是覺得有些蒼白。

一名女生把吳艷蘭當成了偶像，決心長大后也到羊巖子小學教書，便問吳艷蘭：“當老師是不是要大學文憑？”吳艷蘭告訴她，《教師法》規定，小學教師須“取得小學教師資格，應當具備中等師范學校畢業及其以上學歷”。

同學們不知道，吳艷蘭雖不具備從教資格，卻以“代課”身份扛著學校，扛起了這個鄉村的責任，扛起了學生的明天。

吳艷蘭也曾哭過，為自己的艱苦生活和鄉村的未來哭泣。

村里與吳艷蘭年齡相當的姐妹在外打工，每月收入在2000元左右，還享有各類保險。本鄉有編制的老師工資收入在三四千元，有五險一金等福利待遇……

2010年，吳艷蘭決定放棄代課，外出謀職以改變窮困現狀。

消息一經傳出，在村里引起不小的轟動。十余名學生及家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們組成了一個“哀求團”，循著摸爬難行的山路與河灘路，找到了她的住處。

“吳老師，看在鄉親們的面子上，你幫幫忙吧，你可不能走呀！如果你走了，孩子們將是新一代的文盲。”家長說。

“吳老師，你別走，好嗎？等我長大掙錢了，全都給你，行嗎？”幼稚的孩子表達了心聲。

學生們哭了，家長也落淚了。在吳艷蘭心里，這是古老鄉村的未來對她的挽留，她不忍心看到承載鄉村希望的下一代像山坡上散養的崽羊一樣。輾轉深思，吳艷蘭決定接受“未來”的挽留，繼續留下來任教。常年超負荷的教學、走山路，使她患上了心臟病、血壓高。她的收入無法滿足吃穿自給，更無法支付高昂的醫療費用。“挺著吧！挺到哪天算哪天！倘若真的離開，就等于背叛了鄉村和那些孩子們。”

第二天師生們回歸課堂，吳艷蘭噙著淚水向同學們“發誓”：“親愛的孩子們，從今天起，我絕不再拋棄你們，我向大家保證并承認錯誤，希望大家努力學習……”吳艷蘭沒有以老師自稱，她認為自己是孩子們的守護使者。學生們則認為，吳艷蘭不僅是老師，還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師。

當黃昏再次降臨大山的時候，吳艷蘭將空飯盒塞進背包，攜上幾個孩子，走在放學的路上。她領著孩子們唱起歌曲《讓我們蕩起雙槳》，清脆而甜甜的童聲與山谷交相輝映，鄉村仿佛被沾了蜜一樣……

吳艷蘭想，中國夢就是無論城市和農村，所有成年與未成年人夢想的總和。而自己的夢想就是：縮小鄉村與城市的差別，讓山村的孩子與城市里的孩子一樣健康求知，快樂成長！

多年來，吳艷蘭接受過包括中央電視臺記者在內的數十次記者訪談，獲得過“十大新聞人物”“杰出人物”等稱號，代課費也提高到每月1000元。許多人慕名而來，帶著一種崇敬之情探望她。她仿佛是深山中的一處美麗風景，看過她的人，看過就走了，但她依舊是從前的她。她守著大山，與古老的深山幽谷一起盼望著，有人能來和她一起肩負起山村的未來與希望。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編輯 曹宏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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