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貝貝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河南 鄭州 450000)
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的廣大農村地區實現了較快的發展,農村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從改革開放初年的133.6元增長到2019年的16020.7元,增長了近120倍,年平均增長率達到12.573%,除去價格的影響因素來看,農民實際收入增長了5.8倍。但是,與此同時,即使不考慮城鄉之間公共服務以及基礎設施之間的較大差距,從居民收入的角度,城鄉之間的差距仍在不斷拉大,2019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42358.8元,差距比例為2.64:1。
黨和國家歷來重視“三農”工作的開展,自2004年至2021年,中央連續出臺了18個一號文件對“三農”工作做出了重要指示,也提出了一系列的目標要求。實現農民收入的穩增長,增強了農民的獲得感、幸福感與安全感,是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重要保障。
1958年,全國農業稅的征收達到最高水平,為222.83億元,占農業實際總產量的12.5%,在此之后,農業稅收穩定在120億元左右,占農業產量的比重在逐年下降,到1982年,該比重接近3%,在工業增加值不斷提升以及經濟實力逐年增強的背景下,我國逐步減輕了農民的負擔,減少了稅收。決議通過,自2006年1月起廢止《農業稅收條例》,這進一步加大了工業反哺農業、農村與農民的力度,2006年,財政支農額為1068.64億元,到現在,中央財政每年撥款一萬多億元扶持“三農”,進行水、電、道路、天然氣以及通訊基站等基礎設施的修建,每年對種糧的直接補貼也從每畝的十幾元增長到一百多元。農業稅減免帶來的直接效應就是農民收入的增加,大大提高農民種糧的積極性,這又間接實現了增產增收的效果,深入研究取消農業稅對增加農民收入的影響效果有較高的實際意義。
國內學者對農民增收問題進行了許多有益的探索,也提出了一些切實的建議,對農民收入的影響因素研究多是集中在稅收負擔、財政支農支出、農村勞動力受教育程度、農業機械投入以及農產品生產價格指數等方面。賈立運用實證分析的方法,認為農業基礎面因素和農村科技面因素對中國農民收入增長具有正向促進作用,而農村金融與資本因素對中國農民收入增長具有負向效應[1];王承宗搜集河南省的統計數據,通過構建多元回歸模型,認為農民受教育年限對收入增長的影響最顯著[2]。
另外一些學者主要關注農業財稅政策對農民收入的影響,池巧珠與廖添土引入雙重差分模型,對福建省農村稅費改革對農民增收的影響進行分析,結果表明,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沒有長期效應[3];蔡金陽與張同龍采用固定效應的估計方法,發現廢除農業稅使農民人均純收入增加2%[4];王芳等利用雙差分方法檢驗發現,廢除農業稅的改革提高勞均糧食產量,促進農民收入的提高,但也導致地方政府凈收入的減少,從而產生賣地等一些對農業發展造成損害的行為[5];周黎安與陳燁運用7省591個縣及縣級市的數據,對稅費改革的效果進行實證研究,結果顯示,其對農民增收的貢獻率高達40%以上,并有持續的影響[6]。
現有相關文獻中,以全國所有省份為研究對象的文獻不多,主要是針對某個省份或某些地區的研究為主,本文以所有省份為研究對象,擴大了研究范圍,另外引入了多個影響因素作為控制變量,更加科學有效得分析了取消農業稅的政策效果,以及對農民增收的影響作用。
農業稅,俗稱"糧食稅",是對從事農業生產或者有農業收入的單位和個人征收的稅。截止到2006年1月,全國各個省份都宣告廢止農業稅。取消農業稅是建立和諧社會的需要,是緩解農村社會矛盾的需要,是發展農村經濟的需要,有著非常重大的意義,這也意味著在我國存在三千多年的皇糧國稅走到了終結。在歷史上,農業稅歷來與王朝興衰、朝代變革有著密切的聯系,農業稅在古代、近現代以及新中國成立的初期都是國家財政的重要來源,也是社會的經濟命脈所在。歷朝歷代,輕徭薄賦則使得民生安樂,而嚴苛重賦則民不聊生,給百姓造成了沉重的負擔,甚至于腐敗叢生。本文首先對農業稅從古至今演變過程進行了一番梳理,以深入分析農業稅與農民生產勞作的緊密聯系。
“皇糧國稅”始于周代。周代以前的夏、商兩代是奴隸社會,奴隸的一切勞動成果都屬于奴隸主,所以無稅可繳。周代始于公元前11世紀,距現在約3100年。周代已開始向封建社會過渡,出現了“井田制”。到春秋時期,庶民們種公田的積極性越來越差,諸侯、大夫們就把公田也分給庶民,向他們征收10%的實物地租,史稱“履畝而稅”,又稱“初畝稅”。
統一后的隋代,制定“租庸調制”,即按丁納粟,稱為“租”;按丁納帛,稱為“調”;按丁服役,稱為“庸”。不按田畝收稅,而按人口收稅,目的在于鼓勵人民開墾更多的荒地。李世民開創的“貞觀之治”和西漢的“文景之治”相似,其明顯的標志都是輕徭薄賦。唐代初年,仍沿用隋代的“租庸調制”,若遇自然災害,租調可減免。到了唐代中期,按丁納稅的“租庸調制”已不能保證朝廷的收入,因為地主地多繳稅卻少,大量的失地農民又繳不起稅,朝廷便宣布廢除“租庸調制”,實行按畝納稅的“兩稅法”,即夏秋兩次征稅,每畝征稅額大致是產量的5%。“兩稅法”沒有救濟制度相配套,百姓若遇天災,田地絕收,照樣要納稅,為逃稅只好逃亡[7]。
北宋的賦稅仍沿用“兩稅制”,大致為收獲一石輸官一斗,即10%,是唐中期的2倍。北宋中期,官員、軍隊人數驟增,財政不堪重負,便在“兩稅制”之外又向農民攤派苛捐雜稅。南宋除“兩稅制”外,新增了許多稅種,其賦稅比北宋重好幾倍。
到了明朝前期延續兩稅法,計畝征收。明朝中期土地兼并嚴重,人口流亡及農業經濟的萎縮迫使朝廷對田賦制度進行改革,張居正為相后推出“一條鞭法”稅制,將田稅和徭役都折算成銀子一并征收。田稅銀仍按地畝征收,役銀由地畝、人丁來分擔。“一條鞭法”將實物地租轉化為貨幣地租,是中國賦役制度史上的一個轉折。
1840年以后,清政府的工商業稅、海關稅以及搞洋務運動的收入也可聊補財政不足。民國時期,北洋政府建立后基本沿用了清朝的農業稅制度,田賦仍是國家財政的重要收入來源,大大小小的割據軍閥,農民承擔的田賦和各種苛捐雜稅,比清末翻了幾倍,農民的賦稅愈加沉重。與此同時,共產黨領導了土地革命并取得勝利,確定了“耕地農有”的土地政策。土地革命時期,根據地農業稅采用累進、比例和復合等不同的征收方法,解放戰爭時期,共產黨在解放區進一步推行土地改革,實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同時在農業稅的征收上采用比例稅方式[8]。
新中國成立之初,農業稅仍占總稅收的近一半,總的稅收趨勢是征稅范圍逐步擴大,稅率持續提高。
隨著工業化、現代化進程的加快,與制造業的崛起,農業產出占三產業總產出的比重逐漸減少,為了減輕農民的稅賦負擔,從2000年開始,正稅清費。2006年1月1日全國徹底取消農業稅。廢除農業稅條例,從表面上看,是為減輕農民的負擔,但從深層次來說,在于國家充分意識到農民的弱勢地位。
雙重差分估計的主要思路是利用一個外生的公共政策所帶來的橫向單位(cross-sectional)和時間序列(time-series)的雙重差異來識別公共政策的“處理效應”(treatment effect)[6]。
由于地理位置、自然資源和歷史文化等因素造成各省之間的差異,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去除未觀測到但相對不變的因素,保證了估計量的無偏一致估計。
其基本模型設定如下:

模型(1)中,xit是個體i、t時期的反應取消農業稅與否的虛擬變量。
本文研究對象是2001年—2007年除去西藏以外的30個省份,包括自治區和直轄市,鑒于西藏自治區一直享受免征農業稅的待遇,故在樣本中將其剔除。模型的主要變量有:(1)被解釋變量: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元);(2)核心解釋變量:用于反映農村稅費改革的虛擬變量“取消農業稅”,在該省完成農業稅改革的當年和此后的年份取值1,否則為0;(3)控制變量:農村人均糧食總產量(噸),以及人均財政支農額(元/年)等其他影響因素。
本研究所涉及的數據來源于《中國農村統計年鑒》等統計年鑒。2003年,上海率先完成農業稅的改革,其次是北京、天津、吉林、黑龍江、浙江與福建于2004年完成稅收減免,2005年又有20個省取消了農業稅,最后是河北、山東與云南三個省份完成改革,利用這種梯度漸進改革的數據結構,可以對稅費改革的效果進行估計。
通過變量的描述性統計來看,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均值為3334.17元,最小值為1411.73元,最大值為10144.6元,表明農民收入在省際和年份之間存在較大的差異,其他控制變量也有明顯的差異性。
本文用EVIEWS8.0軟件進行雙重差分估計,設定的固定效應面板模型的回歸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雙重差分估計
由上表可知,“取消農業稅”的系數為0.082,t統計量也是顯著的,這表明,取消農業稅費改革能使農民全年人均純收入平均增長8.2%,其他回歸結果的含義如下,人均糧食總產量每增加100斤,農民收入增長2.04%,農業生產仍是農村家庭收入的重要來源,其影響也比較顯著;每戶生產性固定資產提高1%,農民增收0.095%;人均財政支持農村生產支出每增長1%,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0.114%;另外,初中以上受教育人數比例每提高1個百分點,農村居民收入提高1.5%,由此可見,教育、人才對地區發展至關重要,對農民增收的帶動作用較強。接受更高程度教育是人力資本積累的重要渠道,對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也就直接影響著當地居民的收入水平,應對農村居民的義務教育以及職業教育的發展進行重要保障。
表2是不同地理位置、自然資源稟賦等個體因素導致的省份間農民凈收入的變化。第一欄的省份位于中國東部,第三和第五列的省份分別位于中國中部和西部。以農民人均純收入為代表的這些因素的貢獻見表4所示:總體來看,東部地區的貢獻率遠遠高于中西部地區,其中浙江的正面影響最大,為0.615,其次是上海(0.583),對甘肅的負面影響最大(-0.395),其次是陜西(-0.377)。除了重慶與四川外,其他西部省份的固定效應均為負數,中部有5個省份也為負數,應加大對中西部農民的支持力度,充分利用中西部地區土地集約化等比較優勢,促進中部和西部省份協調發展。

表2 省份固定效應
通過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以及雙重差分的估計方法,分析了2001-2007年中國30個省的面板數據,發現取消農業稅使農民收入增長了8.2%,實證結果進一步驗證了取消農業稅切切實實得增加了農民的人均純收入,減輕了農民的負擔,提升了農村居民的生活質量。參照上述實證結果,提出了增加農民收入的以下方法:
一是向農村地區提高一般性及專項轉移支付的比例。增加向農業農村的公共財政支出,對農田水利設施以及農業機械化設備的建設提供資金的支持,提高農業技術人員的從業人數,鼓勵有才干、懂技術的青年扎根農村、服務農民。另外注重對農村地區基本公共服務等民生項目的重點關注,提高低保人群的補助標準,滿足其最低的生活保障需求。地方政府應該逐漸扭轉城市偏向型的財政政策,重視農村發展,關注農民生活,推進農業的綠色、健康、可持續發展。
二是提供農業高質量發展的相關配套設施,尤其是推進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和農田水利設施以及機械化生產需要的核心配套設施,加強農業技術的推廣服務,重視農業育種研發工作,增加農作物產量,提高農民收入。另外財政支農資金對農民收入提升的作用不明顯,應加強財政支農支出的管理,合理分配使用,增加農業科研資金的投入,對農戶生產性機械的購買進行補貼,提高家庭生產性固定資產的持有率,提高資金的使用效益。
三是更加重視農村教育,使農村學生受教育程度提高。在高等教育普遍化的時代,在貧困邊遠地區,仍然存在著初中生輟學,外出打工的情況。對于廣大農村地區,優質教師資源的匱乏也是很普遍的現象,教育經費支出也遠遠落后于城鎮,農村學生進入重點高中、重點大學的機會微弱且稀缺,甚至一般學校的升學率也難以保證,這也進一步造成學生內部的競爭加劇。以河南省為例,2001年,初中以上受教育人口比例為13.18%,2007年,增長到16.06%,有較大幅度的提高,農村教育的改善潛力仍然巨大。因此,在考慮如何更好地提高農民收入時,降低農村學生高中甚至大學的門檻,降低農村學生的學費,可能會取得較好的效果。
四是改善宏觀經濟政策環境,加大對中西部農民的支持力度,促進各省協調發展。表4顯示,除重慶和四川以外,西部12個省份(平均值為-0.253)的固定因素(包括地理和歷史因素)對農民收入的影響為負數。除江西(0.074),湖北(0.074)和湖南(0.054),在中部其他5省(平均值為-0.134)也是負值。相比西部地區來說,中部地區抑制作用相對要更弱。但除了海南以外,華東10個省份均為正值。中西部的比較產品是土地激勵型產品,土地是中西部地區相對豐富的資源,但由于長期扭曲生產要素和生產價格的宏觀政策影響,中西部地區糧棉等土地激勵產品的市場和價格受到抑制。隨著東部地區的發展,從中西部地區購買的農產品越來越多,形成了相對發達的東部地區補貼中西部地區相對貧困地區的局面。因此,應考慮改善相關經濟政策環境,充分利用中西部地區土地集約化產品等比較優勢,縮小農民收入差距,促進區域間經濟協調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