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窗

劉秋期

燕妮坐在教室的一角，大大的黑眼睛盯著剛發下的數學試卷：52分。看老師從過道走來，她慌亂地把試卷折起，用文具盒蓋住那可憐的分數，呆呆地望著窗外。外面的雨下得嘩嘩作響，咚咚咚地敲打在窗玻璃上，雨水濺濕了試卷，也濺濕了她的眼睫毛。

上帝為你關閉了一扇門，就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嗎？上帝既然公平，對我為什么苛刻？燕妮怎么也不相信，自從上小學后，每次語文考試都是優，老師經常拿她的作文當范文在課堂上點評，夸她的字寫得漂亮。可對數學，咋就開不了竅呢？一上課，她的思想就像野馬一樣飛奔到無垠的大草原、清澈的小河邊、翻綠的田野里，抑或躺在草地上，仰望那些隨風浮動的白云……反正，她從來就沒好好聽進一節數學課。待她回過神來，數學老師也剛好說那句：“下課！”

燕妮試圖把野馬的韁繩拉住，可嘗試了不知多少次，卻是徒勞。

她想起，有一天爸爸拉著她的小手在鄉野草地上的情景。風兒輕輕吹，樹枝婆娑舞。坐在草地上，爸爸教她除法“595除以7”“468除以9”……也許是爸爸教得認真而親切，燕妮在這個上午依葫蘆畫瓢地學會了除法運算。可沒過幾天，她居然又忘了，連加減法的借位與進位也讓她云里霧里。

又逢數學課，燕妮見老師的嘴吧嗒吧嗒不停地講著，講得背上的汗流了下來，浸濕了白色襯衫，像極了那天跟爸爸一起去鄉下時，她瞧見的那個汗流浹背的種地老伯，又像極了那只在田里向她瞪著眼睛呱呱叫的青蛙……嘻嘻，燕妮捂住嘴差點沒笑出聲來。想著看著，她的小腦袋里只聽得蛙聲一片。

“下面是抽測時間，我請幾位同學上來！”數學老師的眼睛在搜索著，燕妮緊張得快要窒息。“巧兒、雅涵、林晨……”老師在尋找最后一個目標，“燕妮！”—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叫她時，老師的眼睛瞇縫著，臉上的表情也很古怪，似笑非笑。燕妮的數學題是“783÷9=？”她望著7比9小就慌了，記不得老師教的，更記不得爸爸教她的方法，她的頭暈乎乎的，臉火辣辣的。不一會兒，上來板演的小伙伴們一個個都回到座位上了，她一急，捏著粉筆的小手就不停地冒汗。直到汗水把粉筆浸濕，燕妮也沒能做出這道題。她悻悻地回到座位。

不過，老師這次的講解，倒是讓她頓時開悟。“7比9小，不夠除，我們就退而求其次。”“退而求其次”，多么語文化的語言啊，這對于語文科代表的燕妮來說，怎么會記不住呢！一句漂亮的“退而求其次”，讓燕妮把語文的眼光帶進了數學課堂……

“哦，這題我改錯了，應該加上10分。燕妮，你進步了呢！”走到燕妮身邊，老師拿起她的卷子，一邊改一邊說。同學們紛紛投來贊許的目光。

雨說停就停，窗外的樹葉青翠了起來。天空掛起了幾朵棉花糖一樣柔軟的白云，一道彩虹像一座巨大的拱橋橫跨在天際間，大地一片祥和。

燕妮感激地望著老師，老師也微笑地望著她。她發現，老師清澈的眸子里閃著和暖的波光，在彩虹的映襯下，像兩扇外開的七色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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