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冷瞳

母親節的前一天晚上，詩社有個活動，加上編輯母親節同題的稿子，忙完了已經是凌晨了，才想起我寫給母親的那首詩，還沒來得及修改。發了別人寫給母親的詩歌，卻沒有自己的，我的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失落感。早晨，趕緊給母親打電話，我說：“媽，祝您節日快樂！對不起啊！”

還沒等我把情況說完，媽說：“傻孩子，跟媽說什么對不起，你忙你的。你快樂就好，你不快樂我也不快樂！你們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母親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含辛茹苦地把我們幾個撫養大。那年月，幾乎家家都吃不飽穿不暖，我們家就更艱難了。奶奶在我快出生時得了一場大病，母親懷著我要去田里干活兒，回家還要照顧生病的奶奶。我出生后，一張葦席就是我的天地。醒了就自己眨巴眼睛看屋頂，困了就倒頭睡，直到自己能站起來蹣跚著學步。到今天，我媽提起來語調都有些酸酸的，說我憨就是那時候她太忙沒時間照顧，我一個人睡得太久了，連個逗我說話的人都沒有。每次看到她從旁邊經過，就會仰起頭，滿眼的期望，“啊、啊……”想讓她抱抱我，可是除了喂我，她根本沒有時間抱我、逗逗我。我就常常寬慰她說：“就因為我有那么多時間睡覺，所以我個頭才長得這么高啊。”

母親年輕時是個美人兒，還有一副清亮的好嗓子。我們家曾經賣過好多年豆芽菜。那時候父親在家負責生產，母親就挑著擔子，不管風霜雨雪，走村串巷地吆喝。每到一個村口，母親就先亮開嗓門喊幾聲，那些需要的人家就拿著鍋碗瓢盆老早地在門口等候了。母親就靠著這提心吊膽的小生意掙錢貼補家用。

就是在那樣艱苦的歲月里，母親也沒放棄過對我們幾個孩子的教育。為了讓我們幾個女娃兒上學，母親頂了很大的壓力。我們這里的農村有句老話，說女孩大了早晚都是別人家的人，上學有什么用，花錢還耽誤時間，不如在家學學針線，去田里干點活，還能減輕家里的負擔。可是母親不那么認為，她說：“女孩子也要識字，那一年我去上海販估衣，我上個廁所都不認得男女，更別說要去看那些站點指示牌啥了。那會兒就覺得自己是個睜眼瞎！所以，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們也做睜眼瞎，一輩子走不出這個窮鄉村。”

后來，我們憑著自己學到的知識，都走出了村莊，也脫離了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辛苦少見錢的日子。母親卻多了許多牽掛，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我們打電話的聲音如果稍有一絲疲憊，母親就會敏感地問東問西，然后說一堆安慰的話。直到我們再三說真的沒事兒，才會罷休。母親很節儉，平常我們給她買衣服，她總是說：“不用，你們也不太寬裕，還有孩子要養，去年買的衣服還都新著呢。只要你們過得好，媽就幸福了！”

父親去世后，母親就成了我們依靠的一棵大樹，支撐起四散在外的兒女們的光陰。為了照顧兒女們的生活，十幾年，南北奔波。帶大了幾個兒女的孩子，解決了我們的后顧之憂，我們才得以在工作和學習上有了長足的進步。母親身體不太好，每一次搬家都是一個艱難的歷程，要先適應方向、水土和氣候，再努力地，夏天給我們蔭涼，冬天像柴火一樣給予我們溫暖。

如今，母親一天一天地老了，身體也不如從前了，但是依然要強。一起走路時，每當我要攙扶她的時候，她總說：“不用扶，媽媽還沒老。”可我總還是會拉住她的手，給她一份依靠，也給自己一份安心。

母親給了兒女生命，含辛茹苦中日復一日。我們長大了，母親變老了，唯有那顆心始終系在兒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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