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古詩詞具有語言優美,節奏明快,形式工整的特點,可謂是音、形、意三者完美結合的典范。因此,要將其豐富的意境和朗朗上口的音韻完美地呈現給譯語讀者絕非易事。譯者很難達到譯文與原作在語言風格、思想意境等方面的一致。為此,翻譯家許淵沖指出“譯詩要在不失真的條件下,盡可能傳達原文的意美、音美、形美。”譯者在進行中國古詩詞英譯時,應力求使其讀者所獲閱讀感受與原詩讀者相一致,傳遞出原詩的“意美”。本文將從古典詩詞的聲音、形式、意義三個方面,分析許淵沖先生的多部中國古詩詞英譯本,探究許淵沖先生如何將“三美論”應用于中詩英譯,為展示中國古詩詞在英譯本中的獨特翻譯美學尋找突破口。
【關鍵詞】“三美論”;許淵沖;古詩詞英譯
【作者簡介】郭明珍,漢族,女,山東煙臺人,聊城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筆譯。
一、引言
詩歌內容豐富、用詞典雅、形式工整、意境深遠,往往以絕句、律詩等體裁為代表。為使譯文與原作在文字、語言、風格、意境等方面盡可能保持一致,不少翻譯大家通過各種翻譯技巧將其翻譯為英語,力使譯作能保持原詩獨有的文化精髓與藝術魅力。在這些優秀的詩詞譯作中,以許淵沖先生的翻譯最為著名。他提出的“三美論”在中詩英譯領域具有較強的啟發與指導性。他指出“三美之中,意美是最重要的,音美是次要的,形美是更次要的。我們要在傳達原文美意的前提下,盡可能做到三美齊備。”由此可見,雖然這三大要素在中詩英譯的過程中有著不同的要求,但一部好的譯作“三美”缺一不可。
二、中詩音美的傳譯
中國古詩詞具有強烈的韻律性和節奏感,使其能夠流傳幾千年經久不衰。“如果原詩用了韻腳而譯詩不用,那無論如何也不能移植原詩的‘意象、意境和氣氛’,因為詩的內容和形式是不可分的”(許淵沖1984:94)。可見,許老重視詩詞翻譯中的音韻與格律。
例如《飲酒》這首詩,詩句語言清新質樸、平淡簡約,詩人三言兩語就展現出一幅情景交融的畫面。許老在翻譯其中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時,為使詩行在富有節奏感的同時更具音樂的美感,選用了“haunt”和“cot”兩詞。“haunt”有“a frequently visited place”之意,用其翻譯“境”恰當地傳達出了車馬的喧鬧。而將“廬”譯為“cot”,其指“a plain narrow bed”,準確地表達了陶淵明先生當時的“心遠”和對身軀歡愉的不在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英譯中的“at will”與“hill”的使用,展現出了詩人所見遠處“南山”上的隨意之美(朱美英,2006)。
與此同時,中國古人十分關注古詩詞韻律格式的使用,尤其是押尾韻。如《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每句的最后一個字(天、年、寒、間、眠、圓、全、娟)都押尾韻“an”。許老在對上闋的英譯中選用了“appear,sky,year,high,be,me,play,gay”,符合“a b a b c c d d”的韻律格式。下闋翻譯中的選詞也基本遵循了e e f f-g g h h的韻格。譯作韻律之工整,或可與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的韻式相媲美。除此之外,許老譯文中的“Wine up in hand,I ask the sky”采用了韻腳為“ai”的“sky”。而下句中的“high palace”指“天上宮闕”,許老用倒裝將中心詞“palace”前置,使“high”與上句中的“sky”同押“ai”的韻,其音美的傳遞與原作相比,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為保證譯文保持原詩的韻律美,許淵沖注重譯文的韻律、音步和句數,他的譯文在極大程度上保留了原詩在聲律上的格式。對杜甫《登高》中“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英譯里,“boundless”與“endless”就采用了尾韻。在對這中句的“蕭蕭”一詞進行時,選用了“shower by shower”。由于“蕭蕭”是疊詞,而“shower by shower”的發音又與其極為相似,所以,這樣翻譯既貼合原文又形象生動。此外,為與頷聯第一句中的三個草字頭(“落、蕭、蕭”)相對應,許老在譯文中構成了“sh”的頭韻。頷聯第二句的“滾滾”一詞描繪的是長江之水奔流向前的狀態,許老將其譯為“rolls its waves”,并用“hour after hour”加以修飾,與上句中的“shower by shower”構成了較好的押韻與對仗。
三、中詩形美的傳譯
中國古代詩人在創作過程中,對詩詞的字數、用詞、格律和語句的行數與分節等有著嚴格要求,這使得中國古典詩詞流傳至今仍極具形式美。這在無形中增大了現代譯者的翻譯難度,譯者需要有很強的翻譯能力,才能保證譯文在分節、行數、句長和對仗等等與原詩做到形似。
以陶淵明所作的《飲酒》為例,這是一首典型的五言古體詩。許淵沖先生在翻譯此詩時,也將其譯為十行,實現了與原詩的形式一致。原詩偶句押韻(uan、ian、an、uan、an)較整齊,而譯作中詩句尾韻(ot、ace、ill、ight、u)工整,實現了與原詩在結構和風格上的一致,使譯作流暢自然,讀起來朗朗上口,基本上傳達了原詩的內容和詩人的情緒。
英漢兩種語言的差異,使得古詩詞的英譯很難實現詩句字里行間的工整與對仗。例如,《使至塞上》這首五言律詩,王維共作8句,每句5個字,有仄起、平起二格。為使譯作更貼近原詩的形式,許淵沖在翻譯時遵照了原詩的格律要求,盡量保持詩行長度均等。詩中多處運用對仗句,翻譯難度較大。如頷聯中的“征蓬”與“歸雁”,“出漢塞”和“入胡天”兩處對仗工整。為保留這種對仗形態,許老在翻譯“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這句時,采用“Tike”與“as”,“come”和“leave”等詞實現了結構上的前后一致性;同樣,在頸聯中也采用了“in boundless desert”與“over endless river”相接應,保留了原詩的形美。
為實現以詩譯詩的效果,使譯作傳達出了原詩的形美,許淵沖先生在翻譯過中習慣保留原詩的結構,在杜甫所作的《春夜喜雨》一詩中就是如此,原詩的“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第一小句省略了主語,究竟“曉看”這個動作的發出者是詩人,還是平民百姓?我們無從得知。這無形中就給譯者翻譯增加的難度。但許淵沖另辟蹊徑,將其翻譯為“Dawn sees saturated reds; The town's heavy with blooms.”。這句話實屬佳譯,非人稱主語“曉”的使用,不僅繞開了“誰看”這個難題,而且這一創造性的變動實現了形式與效果間的對等。
四、中詩意美的傳譯
中國古典詩詞善于賦予文字豐富的思想內涵,用有限的文字營造深遠的意境,達到詩詞的意境美,這也是音美與形美的最終目的。張智中曾言“如果只有音美和形美,而沒有意美,那就根本算不上是好的翻譯。”許淵沖用“haunt,cot,wheel,hoof”四個單詞完美地呈現了《飲酒》中“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閑適與寧靜。“問君何能爾?”譯文中的“trace”堪稱點睛之筆,本詞有“very small amount”的涵義。細讀譯作,我們仿佛也置身于陶潛對恬淡生活的滿足與回歸自然的喜悅之中。
許淵沖指出在“三美”不可兼得時,要盡可能傳達原文的“意美”,其次是“音美”,再是“形美”。如在《使至塞上》的首聯“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的英譯中,許老將其分為兩小句,并增譯了“過居延”的主體“envoy”。“frontier”和“envoy”等詞的使用,在無形中巧妙地向讀者交代了使節跨越邊境,是為出使“漢塞”,這種方式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文的意境。詩最后兩句中的“蕭關”“燕然”涉及用典。尾聯的前句主語為“我”,后句主語是“都護”,看似無關。而許老將后半句譯為“the general will be found”,其中“find”的主語就是“I”,這種與前句的巧妙對照形成了統一的意境美。
人無完人,譯文亦是如此,翻譯本是一個不斷完善譯文和提升譯作質量的過程,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登高》首聯的“渚清沙白鳥飛回”中的“渚、清、沙”三個字意譯都為“water”,雖原句并未提及水,但三個水字旁字的連用喚醒讀者腦海中水的形象,使我們仿佛身臨“滔滔江水”之境。而其中的“鳥”是詩人意象的化身,詩人背井離鄉,無依無靠,面對渚清的白沙寓情于景,內心不免倍感孤獨與絕望。許淵沖將其籠統的譯為“bird”表達了詩人當時的孤獨無依之感。但李白的《獨坐敬亭山》描寫的是作者懷才不遇,被迫離京,遨游自然,尋求慰藉的所思所感。其中的“眾鳥高飛盡”意指皇權貴族為謀取私利,勾心斗角、弄奸作惡。“眾鳥”應暗指“意欲升官而勾心斗角的官員們”。自然界之鳥并非全都高飛,而許淵沖將此詩的“眾鳥”譯為“all birds”略有不妥,這樣解讀明顯同詩篇主題相違背,也未揭示出詩人李白孤獨無助的原因。若將首聯的“眾鳥高飛盡”譯為“Gangs of birds fly up away”或許更能向讀者呈現出權貴們當時為追逐名利不擇手段的情景。
五、結語
從上述對許淵沖英譯的中國古詩詞分析來看,他提出的“三美”原則對中國古詩詞英譯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學體裁,在進行中詩英譯的過程中不僅要關注“音美”與“形美”,更要重視靈魂與精髓,即“意美”。一部優秀的譯作需同時涉及英漢兩種語言,不僅僅是中西方不同的語言表達習慣,更多的是中西方人的文化和思維的差別。細讀許淵沖的譯作,我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譯本不僅準確地傳達出原作在詩詞里所寄托的思想感情,而且能以最大的限度保留與原作相似的寫作風格與思想內涵。許淵沖把詩歌翻譯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并為我們今后翻譯中國古典詩詞提供了良好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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