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魯敬 武漢大學歷史學院、荊州博物館
荊州龍會河北岸M324新近出土的戰國竹簡中,有楚王簡閱車馬的軍事禮儀活動的記載,這可能與《左傳》等文獻中的“大蒐”禮有關。其中簡269(1)竹簡編號為揭取號。(附圖一)的釋文如下:
“蔑”字下方的長條形墨塊為句讀符號。
荊州望山橋一號戰國楚墓出土有卜筮祭禱簡5枚,(2)荊州博物館: 《湖北荊州望山橋一號楚墓發掘簡報》,《文物》2017年第2期。其中簡4(附圖二)的釋文如下:
該簡上端完整,下半段殘去;簡文“?!弊窒路降摹癌弧睘榫渥x符號。

其“泉”旁可以由表1中羅列的相關戰國竹簡字形確定。

表1 戰國竹簡中的“泉”字和從“泉”之字
包山簡3“湶(泉)邑”和上博簡《周易》簡45“寒湶(泉)”的“湶”均用為“泉”,其構形可以看作是包山簡86、143和清華簡《系年》簡103中的“泉”增加“水”旁而成。泉跟水有關,所以“泉”字可以增加“水”旁作“湶”。(4)吳振武: 《燕國銘刻中的“泉”字》,《華學》第2輯,廣州: 中山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48頁。井亦與水有關,故而戰國竹簡中的“井”字往往也增加“水”旁作“汬”,(5)《說文》井部:“阱,陷也。從從井,井亦聲。穽,阱或從穴。汬,古文阱從水?!本诺旰啞度諘泛?7和上博簡《周易》中的“汬”皆用為“水井”之“井”。參看李守奎編著: 《楚文字編》,上海: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642頁;李守奎、曲冰、孫偉龍編著: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一—五)文字編》,北京: 作家出版社,2007年,第271頁。二者構形原理相同。


表2 戰國竹簡中的“蔑”字
在A類字形中,上博簡《曹沫之陳》《鬼神之明》和清華簡《越公其事》的“蔑”字與《說文》部“蔑,從從戍”相合。在清華簡《治邦之道》簡12的“蔑”字中,其“戍”旁的“戈”與“人”分離,使得整個文字呈左右結構。類似的構形還見于清華簡《系年》簡45的“戍”字,(20)李學勤主編,沈建華、賈連翔編: 《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叁)文字編》,上海: 中西書局,2014年,第302頁。亦是“人”“戈”分離。
“蔑”字的B類字形改從“戈”作從“攴”,“人”旁亦稍有訛變。在戰國文字中,“攴”“戈”作偏旁時可以通用,(21)徐在國: 《上博楚簡文字聲系(一~八)》,合肥: 安徽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2906頁。例如“救”字亦可寫作從“戈”的“”。(22)李學勤主編,賈連翔、沈建華編: 《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肆—陸)文字編》,第79頁。
在C類字形中,清華簡《系年》簡131的第一個“蔑”字顯然是把B類“蔑”字所從的“攴”旁換回了“戈”旁。該簡的第二個“蔑”字從邑,整理者認為是地名“蔑”字的或體。(23)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 《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貳)》,上海: 中西書局,2011年,第199頁注[一四]。這種在表地名的文字上加注“邑”旁的現象,在戰國文字中十分常見。(24)吳振武: 《〈古璽文編〉校訂》,博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1984年,第4頁;又《〈古璽文編〉校訂》,北京: 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年,第8頁。
D類字形即龍會河簡的“蔑”字,其“戍”旁的“人”形訛成了“又”。
E類字形即郭店簡《六德》的“蔑”字,是在“戍”旁的“人”形筆畫兩側分別添加羨符。這種在文字構件的兩側分別添加羨符的現象,還見于戰國竹簡文字中的“則”字。(25)李守奎、曲冰、孫偉龍編著: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一—五)文字編》,第225—226頁。
清華簡《系年》簡131的“蔑”,整理者認為屬于鄭地。(26)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 《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貳)》,第199頁注[一四]。龍會河簡269“莊王即立(位)十又五[歲],乃春(蒐)于蔑”,應該與《左傳》宣公十年(楚莊王十五年)“楚子伐鄭,晉士會救鄭,逐楚師于潁北”相關,其中的“蔑”顯然與清華簡《系年》的“蔑”同為一地。該簡的大意是,楚莊王在其即位后的第十五年春季,于蔑地簡閱車馬。在這次事件后的第三年,晉楚之間就發生了著名的“邲之戰”,即《春秋》宣公十二年所載“楚子圍鄭。夏六月乙卯,晉荀林父帥師及楚子戰于邲,晉師敗績”。(27)《十三經注疏·春秋左傳正義》,第727頁?!俺印本褪呛?69中的楚莊王,因此不難理解為何楚莊王于十五年在“蔑”地簡閱車馬了。

附圖一 龍會河M324簡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