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住一晚

◎ 陳 裕

回農村老家探親，每一次叔叔嬸嬸們都分外熱情。離開家鄉許久，回去的次數有限，雖說距離老家也不算太遠，但大多時候都是來去匆匆，這一次叔叔嬸嬸們勸說父母住一晚，70歲的父母常常念叨在老家住一回，這下總算如愿了。

吃過晚飯，二嬸笑呵呵地對我們說，晚上你們一家人就在一個屋里睡，多年沒有睡過火炕了，今天找一找從前的影子吧。

是啊，離開老家之前，睡的就是火坑。鄉村的房舍里大多是火炕，有如大車店似的通鋪，一家人擠在一起，熱熱鬧鬧。火炕連著灶臺，做飯炒菜后，火炕熱乎乎的，自有鄉村的特色。

摸著溫熱的炕皮，父親眼里放著光：“還是火炕好，熱乎得舒坦，比咱家城里的床好多了！”他躺在炕頭上樂得眉開眼笑。“那你搬回來住吧。”母親打趣地說。多年勞累造成的腰肌勞損，經火炕的熨帖，腰身舒服的滋味無以復加，父親霸占了炕頭，有如孩子般的頑皮，看他這樣，逗得大伙兒直樂。叔叔嬸嬸們陪著父母說話，話題離不開從前的舊事，他們有時追憶往昔，感慨時間過得快，有時說到彼此小時候的糗事哈哈大笑。這個傍晚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每個人的臉上熱堂堂的，孩子般的歡暢。

這樣的場景很久未曾有過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二嬸翻出被褥，母親和妻子把被褥鋪在火炕上。父親睡在炕頭，我睡在炕尾。母親看著一字排開的枕頭，略有傷感地對我說：“從前，咱們一家人就是這樣睡在一起的，那時候的日子可真苦。可惜今天你弟弟妹妹不在，要不，咱們又睡在一起那該有多好啊！”是啊，弟弟妹妹因為忙于工作，沒有時間和我們一起回老家。失去了今天的機會，不知道啥時候還能睡在一鋪炕上。“小時候，你們三個睡覺都有特點，你呢，不愛枕枕頭，腦袋總是在枕頭下面，你妹妹愛把頭貓在被窩里，你弟弟常常會把手放在我的嘴巴上。”母親笑著回憶，“那時候冬天特別冷，廚房的水缸都結冰了，到下半夜，屋里的氣溫低，所以你弟弟妹妹的睡姿才會那樣，只有你還好，不怎么怕冷。”可母親哪里知道，有幾回我都冷醒了，只是我一直沒說而已。一臉蒼老面容的母親說起從前的事，眼睛睜得大大的，精氣神格外的足，這時，我仿佛看到母親年輕時的模樣。

年歲越來越大的父母總是想起在老家居住的日子，我知道他們的心里永遠也離不開家鄉這塊土地。

半夜的時候，我蒙蒙眬眬地覺得有人在扯我的被子，睜開睡眼一看，原來是母親。她有起夜的習慣，看我的肩膀露了出來，給我掖好被子。小時候母親就是這樣，每次半夜起來，都會把我們三個孩子的睡姿查看一番，掖掖被角，擺擺枕頭，然后才放心地躺下。

自從成家之后，和父母一棟樓居住，但像今天這樣和父母住一晚還是頭一回。和父母在鄉下老家住一晚，我又感受到母親從前的溫暖。其實，無論我們多大年紀，在父母眼里也一直是個孩子，無論是否和父母睡在一起，他們對子女小時候的關愛一直都在呢。

父母在，我們就是幸福的，不管走到哪里，他們的心里都記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