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抽象青花山水中關于老莊之道之文化語言的闡釋

蘇 桐

景德鎮陶瓷大學 江西景德鎮 333403

一山一水一世界，一生一世一追尋。可見山水與眾不同的魅力與色彩。當代山水呈現的是一種清新脫俗、素淡雅致、寄情于山水的形態，每一幅作品都像是在與山水之間的對話。青花山水亦是如此，在色彩方面以單色蘭色為呈現方式，獨特又具有魅力。因青花屬于釉下彩，給人以一種可見而又不可觸摸的質感及神秘的色彩，東方蘭色又會帶來沉穩和智慧的審美感。青白相間，可謂是虛實相生，與中國的老莊之道所闡釋的美學相生。青花瓷的魅力從古流傳至今，其中青花山水的藝術魅力更是令人欲罷還休，筆者本對青花的探索還在進行中，于是更想要深入當代抽象青花山水中去，探索一下本土文化語言闡釋的究竟。

一、傳統與當代抽象青花山水間的聯系

從青花瓷的起源來看，不難得出，其幾乎都是以器皿造型的形式呈現。千年傳承下來的青花瓷藝術，能夠存續至今，顯然早已成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傳統的青花裝飾手法常以山水松石、花鳥草木、人物以及文字的形式呈現，且與傳統國畫技法又相互借鑒影響，兩者在明清（青花瓷的發展巔峰）才得以真正地結合。

傳統的青花山水畫始于元中晚期，當時的釉下技藝已經非常成熟，這時期的山水圖樣只是圖案中的非主流，起到的是一種襯托作用。從存世不多的青花人物故事圖分析來看，這時期構成山水畫的樹、石、山、水的畫法為青花山水的初始時期。到了明朝，“官本樣”占主要地位，許多圖案紋飾先經過宮廷畫家發樣，后使得官窯圖案整體細膩而繁雜。景德鎮在明朝的早中期，是宮廷直接控制的御窯廠，而民窯處于附屬地位，因此進口青花料為皇家御窯廠直接控制，圖案的裝飾受到嚴重束縛，此時的山水畫主要以庭院湖石、壽山福海為多[1]。寥寥幾筆的湖石、庭院欄桿、花草，構圖簡練，典雅又富有詩意。成化后，這種畫法除了受“雙勾平涂”技法限制，事實上這已是一種最初的寫意形式，為明后期文人寫意畫打下了基礎。到了嘉靖時期，開始流行帶有道家仙境風格的山水圖案，這正是皇帝崇信道教的真實寫照，因此瓷器在裝飾上也出現大量的神仙故事以及松鶴圖。這種輕松快活的畫面，簡潔有勢，運筆講究速度與力度，已有明顯的寫意畫風。而青花山水的寫意在清康熙時達到了頂峰，盛極一時，此時的青花工藝技法已然達到高超嫻熟的地步，且正值盛世，經濟與社會發展甚好，因此文化藝術的發展也隨之達到了頂峰。

中華大地地域廣闊，山水秀麗，到處都是奇妙絕美的自然風光。當古人面對山水的壯闊以及自然的美景時，都會不自禁陶醉于美妙的風景之中，他們由此毫不猶豫地把眼前的自然美景用筆現于紙上，心、眼、手并用，并以此作為青花山水的創作素材。再觀當代抽象的青花山水，不論是山石樹木還是花鳥魚蟲，抑或是人物場景，更多的是在前人不斷實踐得出的經驗基礎上，加之藝術家們對傳統文化的不斷深入認識，藝術家的情感表達、藝術經驗積累、審美素養及對青花創作技法的運用實驗等，把具象簡化成為簡單的點線面，布局合理，錯落有致，構思縝密，層次分明，凸顯出渾然一體的深遠意境，創造出虛幻與現實的境勢，這是從傳統的青花山水演變而來的，相鋪相成，離開了傳統青花山水，就不可能有如今的青花山水藝術變革。

二、當代抽象青花山水的本土文化語言

1.老莊之道的傳統美學

老莊之道在中國美學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經典的傳統美學思想發展受到老莊之道極深刻的影響，歷經多個朝代美學家們的思想演變，進而發展成為了藝術創作主要傳達的藝術文化語言。自始至終，老莊之道在中國古代和現代人民的心中都是根深蒂固的一個存在，就像是國家的、民族的根。而老莊之道內涵深刻卻又淺俗易懂，老子在《道德經》中二章、十四章、四十一章、八十一章中道出：“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巧若拙，大辯若訥”“無狀之狀，無物之象”“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從中可見老子認為美，是因為有不美的存在對比出來的，兩者可以相互轉化又相互聯系，且他把美的實質歸于“大象”之中，充分否認了美的客觀存在性。老子主張虛一而靜，坐忘心齋，并在美學歷史上第一次提出了“象”，而“象”是老子思想中一個標志著“道”顯現形態的重要概念，“道”又是道家思想的核心，大道無形，天人合一，老子早已把美的認識融入到當時人們還未知的宇宙之中，這是很超前、很偉大的美學主題思想。

而莊子主要推崇自由通達、觀心無我、道通為一，他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相對的，他幻想“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精神境界，偏向相對主義和宿命論。在莊子的美學思想中，天地人是一種和諧的關系，天地的大美是無法言喻的，并不需要人的認知。莊子的思想與老子的“大象無形”有相似之處，符合了他主張去除人認識能力的觀點，但莊子又反對了美的存在，他主張自然世界原本就是第一眼所看到的世界，并沒有參雜任何人的主觀構想，自然界的美只是一種內在的感覺，與有形狀的實物無任何聯系。莊子認為“神”比“形”更重要，他的美學觀存在于天、地、人之間，每個人的內心精神是絕對自由的，美沒有標準，也不依附于任何實體[2]。再者，莊子的美學觀是從老子的美學觀點延伸而來的，兩者互不分離，他們都倡導虛實相生和精神上的絕對自由，老莊之道看似玄之又玄，但是卻是最簡單的表達，也是高度概括了美學中包含的人生觀、歷史觀、世界觀和宇宙觀，這為后來人們的藝術語言表達提供了深刻有意義的思想啟發，尤其體現在山水造景造境之中。

2.老莊之道于當代抽象青花山水中所呈現的本土語言

青花山水創造的意境是十分重要的因素，造物、造景應“順勢而為”[3]，而造境更是一種內在精神的表達，這又是最難表現的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上文提到老莊之道所闡釋的關于美的觀點，這也正是當代青花山水造境的重要引入，如要創作抽象青花山水，可見對造境的要求又是進一步的提高。

抽象青花山水中對于山石樹木、花鳥魚蟲的簡單一筆一畫，是對虛空飄渺的深層表達。青花墨分五色，講究計白當青，寧疏勿密[4]，這呈現的是墨色與瓷質的青白色，兩者遙相呼應，均衡分布，以瓷代宣，以料代墨，筆觸所到之處，求神似而不求形似，往往簡單幾筆，就可把藝術家心中的情感顯現筆下。圖像的形表達意，意蘊含神，神言出形，大象無形，大巧若拙，致虛寧靜，表達的是一種象外之象的境。藝術家們選擇以山水為表現的客觀物像，是在表現心中之道，更是一種情感的抒發，而寓情于景，正是山水畫的特點。樸拙的民居、勞作的農民、游山玩水的情景、山水的壯闊、鳥語花香、草木蔥蔥等都能使藝術家們動情，對大自然有感情，才會體會山水之情，才能在畫中表現“情”，這都是藝術家感情的寄托[5]。“觀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山水畫的神奇之處，就在于能以畫面的境直擊觀者的心靈，以富有內涵的意境，與觀者產生共鳴，使人觸景生情，而山水畫創造的境，其中所蘊含的老莊之道，則也是本土藝術語言的闡釋所在。

三、總結

當代青花山水的創新是必須要有境界的，無境界即無新意，且不能離開本土藝術語言的表達。中國經典的傳統美學需要藝術家們來傳承，更需要藝術家們來創新，而創新又必須“借古開今”，天馬行空、主觀臆斷只是空談，沒有任何內和精神的存在，于是需要藝術家們對客觀事物能夠有做出正確反應的能力，并對中國民族文化有深刻認知，且在傳統美學的思想基礎上創造新東西。如今青花山水的藝術創作風格在不斷更新換代，隨著國家經濟的飛速發展與社會保持的長期穩定，網絡和信息化已然成為了藝術家們獲取新信息的由來，這就需要藝術家們學會如何去學習優秀作者的作品優點，取長補短，傳承并創新，而不是一昧地抄襲。當代抽象青花山水的創新要建立在傳統文化的基礎上，發揮筆墨精神，傳承老莊之道，表達出具有山水精神、瓷之精神、民族精神的本土藝術語言來，這是具有很大的發展前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