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天變得越來越短。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馬大爺撫摸著身邊的墓碑,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今天是來灘涂邊的第三天了,這三天陪伴他的只有身邊馬老太的墓碑,馬大爺還沒有看見一只天鵝的影子。
“奇怪,比十年前整整晚了三天啊!”馬大爺不由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下午,那個黃昏。
那天下午,馬大爺和馬老太在自留地里收拾玉米稈,看看天色不早了,馬大爺說:“餓了,咱回家弄飯吃吧。”馬老太一邊應聲起身,一邊突然指著遠處的水邊問:“那是什么?”
“像兩只鵝。奇怪,這是誰家的鵝啊?”馬大爺看著不遠處的兩只大白鵝說,“天都黑了,誰家的鵝跑這么遠哩?”
也許是那兩只鵝發現了他們的議論,突然一聲長鳴,展翅飛遠了。“天哪,不會是天鵝吧!你看你看,都怪你,說話不能小聲點?一輩子急吼吼的,放炮仗似的!”馬老太埋怨起來。馬老太一般是不埋怨他的,她歷來和聲細語,可是這次大聲埋怨起他來。
第二天下午,他們又來到了灘涂自留地。當然,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很多白天鵝。那一年,是白天鵝來的第一年,雖然白天鵝并不多,但是第二年、第三年,每到那個時節,馬大爺和馬老太都會去那片灘涂等候,白天鵝也會如期而至。
第五年,白天鵝的身影引起了有關部門和更多人的關注,那片水域和灘涂,從此便被人們稱作“天鵝湖”。可是,馬老太走了。
“不,你沒走,我要陪著你,年年都陪你看天鵝……”
馬大爺從遙遠的思緒中回到現實。天就要黑了,他留戀地撫摸著身邊的墓碑。馬老太去世后,就埋葬在自家的灘涂,這里是最先看見白天鵝的地方。
這兩年冬天,馬大爺和村里的老人們沒少帶著自家的大豆、玉米,撒向白天鵝活動的黃河灘涂。馬大爺想,如果馬老太在的話,她肯定也會大力支持自己這樣做的。他擦拭著眼角的一滴淚水,緩緩地轉過身。這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久違的鳴叫,那聲音,馬大爺再熟悉不過了!
“來了!來了!”馬大爺激動地大聲喊著。夕陽的余暉中,那最前面的一個身影,竟然變成了馬老太年輕時的身影,是那么美麗動人……
(本文入選2021年四川省資陽市中考語文試題,文章有刪減)
秦興江:廣東省作協會員、廣東省小小說學會理事。作品入選多地高中語文測試題和20余種年度精選本,曾獲《小說選刊》全國微小說精品獎等。出版有小小說集《疼痛的夏天》。
《意林》:這篇文章的創作初衷是什么?
秦興江:天鵝湖曾經是留在我少年時代的一個夢,那時候我們村西有一條“桃花溪”,一年四季溪水潺潺,夏天,我和童年的伙伴經常在水中追逐嬉戲,其樂融融。在桃花溪的上游,也就是我們村北,有一道人造大壩,有幾十畝,周圍蘆草叢生,野鴨經常出沒,冬天還會有大雁暫時棲居。這就是我童年時代的“天鵝湖”,但是這一切后來被環境污染破壞了,當初的一切美好不復存在。這就是我呼吁保護天鵝湖的初衷。
《意林》:您的文章情感細膩、文字唯美,請問您平時喜歡讀什么書?
秦興江:作家的情感要靠精準的文字傳達出來,唯美一點會更受讀者喜歡。而作家的風格一般都是由長期閱讀和寫作習慣養成,我年輕的時候比較喜歡閱讀沈從文、屠格涅夫的小說,后來又喜歡汪曾祺,自己寫作的時候對文字非常苛刻,力爭每一句都讓自己滿意才行。
《意林》:請問您如何選擇寫作素材?
秦興江: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要善于發現和提煉。我選擇素材的標準是:一、生活中有趣的、溫暖的、有意義的、充滿正能量的;二、能給人震撼的、引起人思考的或者有警醒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