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難說

金一戈

常言道，

做人總歸實在好，

東西總歸實在的牢。

說話要說老實話，

實話實說品格高。

但現實生活很奇妙，

有時同真理唱反調。

我有個朋友王國潮，

實話實說，

說得人家統統把頭搖。

他學校畢業工作找，

單位里面進材料。

別看年紀長起來，

脾氣仍舊改不了。

有一天，

主任上班已遲到。

他自己想把面子找，

假模假樣看手表，

“還好還好，沒有遲到?！?/p>

別的員工頭點點，

王國潮不開竅，

出口領導一聲叫，

（白）“領導你遲到了5分25秒?！鳖I導一看：“嗯，我是遲到了！”

領導尷尬笑一笑，

王國潮，

這個月獎金又丟了。

就因為脾氣不太好，

對象吹了好幾次。

（白）有一次，兩個人談得很好，準備要結婚了，那天女的問國潮：“我們要結婚了，你覺得我哪里好？”國潮

說：“性格好，人緣好，為人好！”“什么地方不好？”

“相貌不太好！”

你的話還沒說好，

她頭發一甩早就跑。

別看他，

說實話苦頭都吃飽。

關鍵的時候用得到，

他在單位進材料。

說一是一、二是二，

廠家別想把后門找。

好幾次，

供應商想要走門道。

老酒送幾瓶，

香煙送幾條。

王國潮，

馬上單位去匯報。

廠長特別器重他，

這天單獨找王國潮。

“你是我們廠里老實人，

有個任務很重要。

我做廠長地位高，

難免有人說假話。

你在單位多留心，

有問題，

實話實說來報告?！?/p>

王國潮，

挺挺胸來直直腰。

“我好比，

諜戰片里地下工作者，

專門負責送情報?！?/p>

從此他，

廠里四周到處跑，

有了問題就匯報。

他匯報，

供應商偷工又減料；

他匯報，

廠主任上班睡懶覺；

他匯報，

廠里機器老；

他匯報，

財務亂報銷；

廠長都說好好好。

王國潮，

單位地位更加高。

哪曉得，

好景不長禍水到。

這天他電腦打報告，

一只陌生電話打進來。

他以為保險作推銷，

接了電話開免提。

（白）“你是王國潮嗎？我是廠長老婆，最近廠長回來很晚說是在加班，是嗎？你要實話實說！”“實話實說么，廠長在打麻將！”

第二天一早，

廠長他臉上，

烏青多得數不了，

一只眼睛變成腫眼泡。

（白）廠長：“王國潮，以后你實話少說幾句好不好？”

王國潮，

這個結果沒想到。

從今后，

不敢和廠長去匯報。

單位同事笑話他，

實話實說，

紅人兒變成一只貓。

他從此話就少，

好像嘴上貼封條。

直到廠里要開團拜會，

老婆要勸王國潮。

實話實說固然好，

有時候，

說點假話也必要。

要在單位做得好，

領導關系搞一搞。

你要是，

領導面前拍馬屁，

領導一定瞇瞇笑。

（白）“國潮，趁這個機會，你上臺念首詩，夸夸領導?！?/p>

“我不會?！薄拔医棠?。啊，領導，您為我們廠里操勞，彎下了腰！”“老婆，廠長不是彎腰，他是駝背！”“你按照我的來！領導，您彎下了腰，有時半夜走過您的辦公室，里面還亮著燈泡，我知道，您在準備明天的招標！在您領導下，我們工資上調，獎金增高！領導，您是我們的驕傲！”“老婆，假話太多……”“按照我的念！”

王國潮，

假話說得像坐牢。

吃不好，睡不好，

老婆旁邊管得嚴，

一句臺詞不好少。

一直到這天團拜會，

節目輪著王國潮。

一套西裝筆筆挺，

上臺來站好。

燈光一照，

嚇得他，

所有臺詞都忘了。

（白）“怎么辦？實話實說！啊，領導，您為我們廠里操勞，彎下了腰，因為你是駝背！有時半夜走過您的辦公室，里面還亮著燈泡，我知道，您在麻將打打！在您的領導下，我們工資沒有上調，獎金沒有增高！領導，再這樣下去要倒灶！”

領導指著王國潮，

真是沒大又沒小，

王國潮變成橫豎橫。

媽媽從小教育好，

要我為工作拍馬屁。

千千萬萬辦不到，

你們從小教孩子講實話，

自己有沒有做到。

為了工作捧領導，

你們馬屁拍了多多少。

到底真話好還是假話好，

領導自己去思考。

實話實說人懊惱，

良藥苦口把警鐘敲。

奉承拍馬人會笑，

口蜜腹劍迷魂膏，

做人不靠道兒老。

實話實說，

坦蕩的人生更美好。

賞析：

身在社會，就要手眼活泛，通曉人情世故。若是“人情”不通，那人生往往就到處都是“事故”，《實話難說》的主人公王國潮就用自己的經歷給我們描畫了一幅因不通“世故”而引發的“人情事故圖”。

這個作品給人的感覺非常奇妙。從題目來看，這似乎是一個諷喻類型的作品，而一路下來的內容，似乎也印證了第一眼的觀點。王國潮一句“領導你遲到了5分25秒”扯掉了領導身上遲到的“新衣”，一句“相貌不太好”斷送了自己美好的姻緣，如實向領導夫人報告廠長忙著打麻將的直接后果是廠長長出了熊貓眼，最后耐著性子背下了妻子捉刀寫好的拍馬屁文字，但上臺后仍是耐不住本性，把詩朗誦變成了批斗詞。可以想見，王國潮今后的工作生活會是什么樣子。而最后一句“實話實說，坦蕩的人生更美好”，點出了主題，更道出了王國潮的渴望。

但細究極下來，這個作品似乎還有一點別樣的味道。在工作中一絲不茍，敢說真話，值得稱贊，但有時候實話實說并不會起到好作用。譬如直眉愣眼地說一個“性格好，人緣好，為人好”的女孩子相貌不好，這就很傷人了，這不是一句實話難說可以蓋過的。如果說大家在看到他因說實話而被領導刁難時還有同情的話，那在這個片段中，王國潮的形象就比較不討喜了。這同時也似乎表達出王國潮的一個疑惑，“實話有沒有適應的場合，善意的謊言有必要么？”

在一個作品中如果有了這樣一個片段，引申出這樣一個疑問，那“實話難說”就不能涵蓋作品的全部思想，如果要把王國潮真正塑造為一個“禍從口出”的形象，那女孩子的片段，個人建議可以訂正。如果想要表達引申的思考，則作品的結構，可能還需要作者進一步調整。

（賞析：本刊編輯部）（責任編輯/馬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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