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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后期士人個體生命意識的覺醒

2022-03-11 22:54:08張峰屹
北方論叢 2022年2期

[摘 要]從思想文化與文學的視角看,東漢后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歷史時段。政治的深度腐敗以及相應的社會全面衰敗,導致思想文化發生多元化轉向:經學衰頹,道家思想強勢回潮,佛教、道教也悄然興起。東漢后期外戚、中宦和權臣角力爭奪、相繼專權的政治生態,給士人帶來極大的政治風險,不止仕路艱難,甚至危及生命。東漢后期士人的處世心態也因此發生了極大變化:在趨向多元的基本格局中,更多呈現出疏離政權、重生保命的傾向。此種情形,推動東漢后期文學走向了自我和情感,走向了獨立自足。

[關鍵詞]東漢后期 思想文化轉型 士人心態 重生保命

[作者簡介]張峰屹,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南開 300071)

[DOI編號]10.13761/j.cnki.cn23-1073/c.2022.02.014

東漢后期的朝廷政權,延續安帝以來的基本格局,而且愈演愈烈:皇權旁落依舊,而外戚、中宦沆瀣爭斗,幾乎全面擅權;到靈帝末年開始,又轉而為權臣專權。與之相伴隨的,便是東漢政治的深度腐敗和社會的全面衰敗。

建康元年(144)八月順帝駕崩,皇后梁妠及其兄大將軍梁冀掌控朝政。順帝子劉炳年二歲即位(史稱沖帝),梁太后臨朝聽政。次年正月,沖帝三歲夭折,太尉李固以為清河王劉蒜年長有德,應立為帝,太后和梁冀不從,力主迎立年僅八歲的劉纘(史稱質帝),梁太后依然臨朝。本初元年(146)閏六月,梁冀因為質帝聰慧,恐有后患,乃潛行鴆殺。太尉李固、大鴻臚杜喬再主立清河王劉蒜,梁冀仍不肯,罷免李固,選立年僅十五歲的劉志,是為桓帝。(《后漢書》之《順帝紀》《桓帝紀》《皇后紀》《李杜列傳》)梁氏掌控皇帝之廢立如是!延熹二年(159)七月,皇后梁瑩(梁冀妹)崩,大將軍梁冀謀亂。桓帝乃召中宦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人共謀,誅殺了梁冀及其親族黨羽。單超等五人同日封侯(時稱“五侯”),“自是權歸宦官,朝廷日亂矣”。單超轉年病卒,而其他“四侯轉橫。天下為之語曰:‘左回天,具獨坐,徐臥虎,唐兩墯’”。(《后漢書·單超傳》)可見其專擅政權,翻云覆雨,激起天下共憤。

永康元年(167)十二月,桓帝駕崩,壽僅三十六。桓帝無子,皇后竇妙與其父城門校尉竇武定策禁中,迎立解瀆亭侯劉萇之子、十二歲的劉宏,是為靈帝。竇武自領大將軍,與太傅陳蕃、司徒胡廣共監朝政。緣于桓帝后期中宦專權為害,竇武與陳蕃謀劃誅除宦官,卻先遭毒手:建寧元年(168)九月,中常侍曹節及宦官王甫等十七人,矯詔誅殺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及尚書令尹勛等,皆夷其族。皇太后竇妙被遷居南宮。自此,中宦更加恣意擅權,舉幾個重大事件:其一,中常侍侯覽繼桓帝末年黨錮案之后,再次發動黨錮之禍,禁錮天下學士。《后漢書》卷八《靈帝紀》:“(建寧元年)九月辛亥,中常侍曹節矯詔誅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及尚書令尹勛、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皆夷其族。皇太后遷于南宮。”《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曹節》:“時竇太后臨朝,后父大將軍武與太傅陳蕃謀誅中官,節與長樂五官史朱瑀、從官史共普、張亮、中黃門王尊、長樂謁者騰是等十七人,共矯詔以長樂食監王甫為黃門令,將兵誅武、蕃等。”事情的起因是,侯覽與其兄侯參貪腐掠奪成性,前后累以億計。靈帝建寧初,督郵張儉上奏侯覽罪狀,并罰沒其財產。侯覽遂誣陷張儉私為鉤黨,并牽連長樂少府李膺、太仆杜密等,皆夷滅之。《后漢書》卷八《靈帝紀》:“(建寧二年)冬十月丁亥,中常侍侯覽諷有司奏前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長樂少府李膺、司隸校尉朱瑀、潁川太守巴肅、沛相荀昱、河內太守魏朗、山陽太守翟超皆為鉤黨,下獄,死者百余人,妻子徙邊,諸附從者錮及五屬。制詔州郡大舉鉤黨,于是天下豪杰及儒學行義者,一切結為黨人。”(《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侯覽》)其二,曹節、王甫等諷令司隸校尉段颎抓捕千余名反對宦官專權的太學生。起因是:熹平元年(172)六月,竇太后崩。有人在朱雀門書寫:“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殺太后,常侍侯覽多殺黨人。公卿皆尸祿,無有忠言者。”曹節等“乃四出逐捕,及太學游生,系者千余人”。(《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曹節》)其三,熹平元年(172)十月,曹節、王甫等誣陷桓帝之弟、渤海王劉悝圖謀自立,劉悝自殺,妻子被誅。《后漢書》卷一〇下《靈帝宋皇后紀》:“中常侍王甫枉誅勃海王悝及妃宋氏。”李賢注:“熹平元年,王甫譖悝與中常侍鄭颯交通,欲迎立悝。悝自殺,妃死獄中也。”按:劉悝為桓帝胞弟,于建和元年(147)七月被立為渤海王。延熹八年(165)正月,曾因謀反罪被降為廮陶王。永康元年(167)十二月,桓帝臨死前又復其位為渤海王(《后漢書》卷七《桓帝紀》)。至靈帝熹平元年(172)十月,“勃海王悝被誣謀反。丁亥,悝及妻子皆自殺”。(《后漢書》卷八《靈帝紀》)其四,劉悝之宋妃是靈帝宋皇后姑,中常侍王甫誣陷其致死,“恐后怨之,乃與太中大夫程阿共構言皇后挾左道祝詛,帝信之”,遂于光和元年(178)十月廢宋后,“后自致暴室,以憂死。……父及兄弟并被誅。諸常侍、小黃門在省闥者,皆憐宋氏無辜,共合錢物,收葬廢后及酆(后父)父子,歸宋氏舊塋皋門亭”。(《后漢書》卷一〇下《靈帝宋皇后紀》)

東漢桓、靈二朝中宦擅權跋扈,實與桓、靈二帝重用宦官有莫大關系:桓帝受外戚梁太后及梁冀壓迫日久,“恒懷不平”,中宦單超等五人助其鏟除梁氏,所以深得桓帝信賴。作為獎賞,五人同日封侯,并且恩及“五侯”兄弟:“超弟安為河東太守,弟子匡為濟陰太守,璜弟盛為河內太守,悺弟敏為陳留太守,瑗兄恭為沛相。”(《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單超》)然而從此權歸宦官,朝綱日亂。靈帝更加重用宦官,除去任由曹節、王甫、侯覽等恣意專權外,內署全用宦官:熹平四年(175)十月,“改平準為中準,使宦者為令,列于內署。自是,諸署悉以閹人為丞、令。”(《后漢書》卷八《靈帝紀》)直至獻帝即位,董卓清除宦官,內署令、丞才均更換為士人(《后漢書》卷九《獻帝紀》)。靈帝甚至把朝廷的各路兵權也交給宦官總管:中平五年(188)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李賢注引樂資《山陽公載記》曰:“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左校尉,馮芳為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為左校尉,淳于瓊為右校尉。凡八校尉,皆統于蹇碩。”(《后漢書》卷八《靈帝紀》)

中平六年(189)四月,靈帝駕崩。其長子劉辯十七歲即位(史稱少帝),母何太后臨朝聽政,大將軍何進(太后兄)、太傅袁隗共同主政。何進謀誅宦官,反于同年八月為中常侍張讓、段珪等所殺。虎賁中郎將袁術、司隸校尉袁紹、尚書盧植借機勒兵攻擊宦官,盡皆誅殺。九月,董卓廢劉辯為弘農王。(以上見《后漢書·靈帝紀》及《皇后紀》《宦者列傳》)中平六年(189)九月,董卓扶立靈帝中子、年僅九歲的劉協即位,是為獻帝。中平六年(189)四月丙辰,靈帝崩。八月戊辰,“中常侍張讓、段珪等殺大將軍何進。于是虎賁中郎將袁術燒東西宮,攻諸宦者。庚午,張讓、段珪等劫少帝及陳留王幸北宮德陽殿。何進部曲將吳匡與車騎將軍何苗戰于朱雀闕下,苗敗斬之。辛未,司隸校尉袁紹勒兵收偽司隸校尉樊陵、河南尹許相及諸閹人,無少長皆斬之。讓、珪等復劫少帝、陳留王,走小平津。尚書盧植追讓、珪等,斬數人,其余投河而死”。(《后漢書》卷八《靈帝紀》)董卓旋即殺掉何太后,自為太尉、相國、太師。自此,東漢外戚、宦官勾結擅權的局面基本結束,轉而為權臣專政。自初平元年(190)起,各地諸侯紛起討伐董卓。董卓遂殺死弘農王劉辯,遷都長安以避難。初平三年(192)四月董卓被誅,司徒王允總理朝政。六月,李傕攻入長安,殺掉王允,自掌朝政。至建安元年(196),李傕遷獻帝返都洛陽,旋被曹操挾持,建都于許。曹操“自為司空,行車騎將軍事,百官總己以聽”,后自為丞相、魏王,漢室便進入了曹操專權的時代,直至建安二十五年(220)滅亡。(《后漢書》卷九《獻帝紀》)

與朝政混亂之同時,與東漢中期一樣,內亂、邊患依然連年頻發不絕,數不勝數;而就其對社會的敗壞程度來說,則更甚于東漢中期。這里僅擇數其社會影響巨大者如下:

桓帝一朝的內亂,叛民往往有自立為帝者。桓帝初即位的建和元年(147)十一月,“陳留盜賊李堅自稱皇帝”;建和二年(148)十月,“長平陳景自號‘黃帝子’,署置官屬;又南頓管伯亦稱‘真人’,并圖舉兵”;和平元年(150)二月,“扶風妖賊裴優自稱皇帝”;永興二年(154)閏九月,“蜀郡李伯詐稱宗室,當立為‘太初皇帝’”;延熹八年(165)十月,“勃海妖賊蓋登等,稱‘太上皇帝’,有玉印、珪、璧、鐵劵,相署置”;延熹九年(166)正月,“沛國戴異得黃金印,無文字,遂與廣陵人龍尚等共祭井,作符書,稱‘太上皇’”。這些民亂雖然最終都被朝廷鎮壓,但其根本否棄劉漢王朝的政治意義及社會影響是巨大的。桓帝朝的邊患,連年層出不窮,以至擊殺長吏,占據郡縣。如永壽三年(157)四月,“九真蠻夷叛,太守兒式討之,戰歿;遣九真都尉魏朗擊破之。復屯據日南”。延熹二年(159)二月,“蜀郡夷寇蠶陵,殺縣令”。其他如北方匈奴、鮮卑,西方的諸種羌,南方諸蠻族的襲擾掠奪,好似家常便飯,每年都有多起。朝廷或州郡舉兵彈壓,疲于奔命。(《后漢書》卷七《桓帝紀》)

靈帝朝的情況愈發嚴重。就邊患而言,鮮卑連年在北部、西部寇邊劫掠已成頑疾,朝廷無法根治。加之北方的匈奴,西方的休屠各胡,西南及南部的益州、巴郡、合浦、交趾、九真、江夏、武陵諸蠻族,時時叛亂襲擾。就內亂而言,靈帝朝的民變已經動搖了劉漢王朝的統治根基。有稱王稱帝者,如熹平元年(172)十一月,“會稽人許生自稱‘越王’,寇郡縣”;中平四年(187)六月,“漁陽人張純與同郡張舉舉兵叛,攻殺右北平太守劉政、遼東太守楊終、護烏桓校尉公綦稠等。舉自稱天子,寇幽、冀二州”;十月,“零陵人觀鵠自稱‘平天將軍’,寇桂陽”。有官兵嘩變殺長官者,如中平元年(184)六月,“交趾屯兵執刺史及合浦太守來達,自稱‘柱天將軍’”;中平三年(186)二月,“江夏兵趙慈反,殺南陽太守秦頡”;中平四年(187)二月,“滎陽賊殺中牟令”。而最具有社會影響力的,就是波及全國的史稱“黃巾起義”的民變了。中平元年(184)二月,“鉅鹿人張角自稱‘黃天’,其部帥有三十六方,皆著黃巾,同日反叛李賢注:“《續漢書》曰:三十六萬余人。”。安平、甘陵人各執其王,以應之”。當年十月,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相繼被皇甫嵩等剿殺,但是“黃巾”余波卻歷時多年,如中平五年(188)二月,“黃巾余賊郭太等起于西河白波谷,寇太原、河東。……夏四月,汝南葛陂黃巾攻沒郡縣”;六月,“益州黃巾馬相攻殺刺史郗儉,自稱天子,又寇巴郡,殺郡守趙部”;十月,“青、徐黃巾復起,寇郡縣”。自中平元年,各地軍政長官就開始了大規模地與黃巾軍作戰,一直延續到獻帝初年。(《后漢書》卷八《靈帝紀》)

中平六年(189)九月獻帝即位之后,內亂仍然不斷:除了繼續剿滅黃巾殘余外,主要是各路軍閥轉而討伐董卓,以及曠日持久的混戰爭奪。直到建安二十年(215)七月,曹操收降張魯,三國鼎立的局面大體形成,天下才算趨于穩定。而此時,劉漢王朝也行將滅亡了。(《后漢書》卷九《獻帝紀》)

與東漢中期一樣,東漢后期的地震、水患、旱災、蝗災蟲災、山崩等自然災害,亦幾乎無年無之。僅據《后漢書》卷七《桓帝紀》粗略統計,桓帝在位的二十一年多,發生地震、地裂25次/地,水災雨災雹災16次/地,旱災蝗災36次/地,山崩12次/地。同時,還暴發多次疫病:元嘉元年(151)正月,京師疾疫;二月,九江、廬江大疫;延熹四年(161)正月,大疫。天災人禍,五谷不登,疾疫流行,致使百姓極度饑餓,以至發生饑餓絕戶甚至人食人的慘況:元嘉元年(151),“任城、梁國饑,民相食”;永壽元年(155)二月,“司隸、冀州饑,人相食”;延熹九年(166)三月,“司隸、豫州饑死者什四五,至有滅戶者”。桓帝建和三年(149)十一月的詔書中,即有“今京師廝舍,死者相枕;郡縣阡陌,處處有之”之語;永興二年(154)六月的詔書,亦有“蝗災為害,水變仍至,五谷不登,人無宿儲”云云,九月詔書有“川靈涌水,蝗蟲孳蔓,殘我百谷,太陽虧光,饑饉薦臻”云云。(以上見《后漢書》卷七《桓帝紀》)據《后漢書》卷八《靈帝紀》粗略統計,靈帝在位的21年,發生地震、地裂8次/地,水災雨災雹災24次/地,旱災蝗災15次/地,風災3次/地,山崩1次/地。按:較之以前的《帝紀》,《后漢書》之《靈帝紀》《獻帝紀》記事明顯簡略很多。此二朝實際發生的自然災害,肯定多于這里的統計數字。靈帝朝疫病流行的頻次更高:建寧四年(171)三月,熹平二年(173)正月,光和二年(179)春,光和五年(182)二月,中平二年(185)正月,都暴發了“大疫”。人吃人的慘況也有發生:建寧三年(170)正月,“河內人婦食夫,河南人夫食婦”。(《后漢書》卷八《靈帝紀》)據《后漢書》卷九《獻帝紀》粗略統計,獻帝在位的三十一年,發生地震、地裂5次/地,水災雨災雹災8次/地,旱災蝗災蟲災4次/地,風災1次/地,山崩1次/地。同時,也有疾疫發生:建安二十二年(217),“是歲大疫”。災害和戰亂頻仍,物價飛漲,導致民不聊生,饑餓相食:興平元年(194),“是時谷一斛五十萬,豆麥一斛二十萬,人相食啖,白骨委積”;建安二年(197),“是歲饑,江淮間民相食”。(《后漢書》卷九《獻帝紀》)曹操《蒿里行》詩云“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誠非虛言。

天災、外患以及民亂、軍閥混戰頻發,已令劉漢政權岌岌可危;而摧毀東漢王朝的最根本因素,還是在于王朝政治的嚴重敗壞。東漢后期的吏治和選舉,允稱腐敗不堪。其外戚、中宦、權臣相繼專擅朝權,肆意任免殺戮大臣的基本情狀,前文已有概述;而中下層官吏的選舉和任免,也是空前的混亂和失矩。從桓帝初即位時的兩通詔書,便可見其一斑:

孝廉、廉吏皆當典城牧民,禁奸舉善,興化之本,恒必由之。詔書連下,分明懇惻,而在所翫習,遂至怠慢,選舉乖錯,害及元元。……庶望群吏,惠我勞民,蠲滌貪穢,以祈休祥。……臧吏子孫,不得察舉。杜絕邪偽請讬之原,令廉白守道者得信(伸)其操。(本初元年七月詔,《后漢書》卷七《桓帝紀》)

詔州郡不得迫脅驅逐長吏。長吏臧滿三十萬而不糾舉者,刺史、二千石以縱避為罪。若有擅相假印綬者,與殺人同棄市論。(建和元年四月詔,《后漢書》卷七《桓帝紀》)

前一詔書意在嚴肅選舉,卻可反觀其時的選舉實情:所謂“選舉乖錯”,主要是指私相買賣官職和人情請讬風行。后一詔書意在整肅吏治,亦可反觀其時上位長官假公濟私,隨意擅行任免、私相授受官職的實情。而無論選舉還是吏治,都明示著東漢后期官場上下營私貪腐成風并且積重難返(“在所玩習,遂至怠慢”)的情狀。

到靈帝時期,王朝的政治可謂全面潰爛。除了延續之前的選舉和吏治敗壞并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外,還發生了新的嚴重腐敗。其犖犖大者,一是靈帝售賣官爵以滿足私欲:

(光和元年)初開西邸賣官,自關內侯、虎賁、羽林,入錢各有差。李賢注:“《山陽公載記》曰:時賣官,二千石二千萬,四百石四百萬,其以德次應選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園立庫以貯之。”私令左右賣公、卿,公千萬,卿五百萬。(《后漢書》卷八《靈帝紀》)

史載東漢首次賣官,在安帝永初三年(109):“三公以國用不足,奏令吏人入錢谷,得為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大夫、官府吏、緹騎、營士各有差。”(《后漢書》卷五《安帝紀》)安帝時朝廷售賣官爵的政策,乃是出自三公,其目的是補貼國用不足,也只是售賣關內侯爵和低等官職。靈帝時售賣官爵就不同了,連公爵、二千石都可買賣。到中平四年(187),竟又允許賣出的關內侯爵可以世襲:“是歲,賣關內侯,假金印紫綬,傳世,入錢五百萬。”(《后漢書》卷八《靈帝紀》)更重要的是,靈帝賣官不為國計民生,只是為了滿足私欲:“及竇太后崩,(靈帝生母董后)始與朝政,使帝賣官求貨,自納金錢,盈滿堂室。”(《后漢書》卷一〇下《孝仁董皇后紀》):因賣官貪污所得錢財太多,于是在中平二年(185)“造萬金堂于西園”(《后漢書》卷八《靈帝紀》),專門收藏財物。賣官鬻爵之外,靈帝還私吞國帑。《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張讓》:“造萬金堂于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仞積其中。……(靈)帝本侯家,宿貧,每嘆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為私藏。”

二是靈帝大修宮室苑囿,奢靡淫樂:光和三年(180),“作罼圭、靈昆苑”;李賢注:“罼圭苑有二:東罼圭苑周一千五百步,中有魚梁臺;西罼圭苑周三千三百步。并在洛陽宣平門外。”光和四年(181),“帝作列肆于后宮,使諸采女販賣,更相盜竊爭斗。帝著商估服,飲宴為樂。又于西園弄狗,著進賢冠,帶綬。又駕四驢,帝躬自操轡,驅馳周旋,京師轉相放效”;《太平御覽》卷九二:“《續漢書·五行志》曰:靈帝好胡服、帳,胡床,胡飯,胡箜篌、笛,胡舞,京都貴戚皆競為之。……帝又于宮中西園駕四白驢,躬自操轡,驅馳周旋,以為大樂。于是公卿貴戚轉相仿效,至相謀奪驢,價與馬齊。”光和五年(182)八月,“起四百尺觀于阿亭道”;中平二年(185)二月,“稅天下田,畝十錢”,以修宮室;《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張讓》:“(中平二年)南宮災。(張)讓、(趙)忠等說帝令斂天下田畝稅十錢,以修宮室。發太原、河東、狄道諸郡材木及文石。每州郡部送至京師,黃門常侍輒令譴呵不中者,因強折賤買,十分顧一。因復貨之于宦官,復不為即受,材木遂至腐積,宮室連年不成。”中平三年(186)二月,“復修玉堂殿,鑄銅人四,黃鐘四,及天祿蝦蟆”。《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張讓》:“(中平三年)使鉤盾令宋典繕修南宮玉堂。又使掖庭令畢嵐鑄銅人四,列于蒼龍、玄武闕。又鑄四鐘,皆受二千斛,縣(懸)于玉堂及云臺殿前。又鑄天祿蝦蟆,吐水于平門外橋東,轉水入宮。”(《后漢書》卷八《靈帝紀》)

社會民眾遭遇的是天災疾疫、邊患內亂不斷,五谷不登,饑餓絕戶,人相嚙食,靈帝卻是橫征暴斂,恣意貪腐,奢侈玩樂!如此鮮明的對照,怎不教天怒人怨,民亂紛起!

東漢后期的思想文化,隨著政治衰敗、國力疲弱和社會的變亂,也發生重大的變化和轉向。

經學仍然是東漢后期思想文化的主體,持續得到朝廷的大力扶持。質帝本初元年(146)四月,梁太后下詔,“令郡國舉明經,年五十以上、七十以下詣太學。自大將軍至六百石,皆遣子受業,歲滿課試,以高第五人補郎中,次五人太子舍人。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屬、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經者,各令隨家法,其高第者上名牒,當以次賞進”。(《后漢書》卷六《順帝沖帝質帝紀》)這是有漢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招收太學生,官員自六百石以上者皆須遣子入學,另外還要各郡國舉薦明經者入學。《后漢書》卷七九上《儒林列傳序》載梁太后詔書:“大將軍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就學,每歲輒于鄉射月一饗會之,以此為常。”大量招收太學生入學,每年考核以擇優任用;其他未進太學但是能通經者,也要備案名錄“以次賞進”。并且,要“以此為常”。這一勵學措施,具有強大的導引力。“自是游學增盛,至三萬余生”(《后漢書》卷七九上《儒林列傳序》),洵為有漢以來太學生數量最多的時期。

靈帝雖是荒淫逸樂的皇帝,但是也大力扶持經學,任用經生。熹平四年(175)三月,“詔諸儒正《五經》文字,刻石立于太學門外”。(《后漢書》之《蔡邕傳》《宦者列傳·呂強》)熹平五年(176)十二月,“試太學生年六十以上百馀人,除郎中、太子舍人至王家郎、郡國文學吏”。光和三年(180)六月,“詔公卿舉能通《古文尚書》《毛詩》《左氏》《穀梁春秋》各一人,悉除議郎。”光和五年(182)十二月,“幸太學”。《太平御覽》卷九二:“《典略》曰:建寧二年,帝年時十三歲,宦官用事,排疾士人。熹平四年五月,帝自造《皇羲》五十章。光和五年,帝幸太學,自就石碑作賦。”按:靈帝所作之石經賦不傳。(《后漢書》卷八《靈帝紀》)

獻帝朝天下大亂,軍閥混戰,經學已然式微,但是也有勵學之舉:初平四年(193)九月,“試儒生四十余人,上第賜位郎中,次太子舍人,下第者罷之。詔曰:‘孔子嘆“學之不講”,不講則所識日忘。今耆儒年踰六十,去離本土,營求糧資,不得專業。結童入學,白首空歸,長委農野,永絕榮望,朕甚愍焉。其依科罷者,聽為太子舍人。’冬十月,太學行禮,車駕幸永福城門,臨觀其儀,賜博士以下各有差”。(《后漢書》卷九《獻帝紀》)

然而,盡管朝廷努力扶持,經學衰微的大勢已經不能回天逆轉。考究東漢后期經學衰敗的主要原因:一是社會政治敗壞,天災人禍、內亂外患頻仍,朝廷已經應對不暇,更無力有效地支持謀劃思想文化發展;二是桓靈之際兩次黨錮之禍延綿二十多年,重創儒生學人(詳下);三是經生及經學自身旨趣的轉向。《后漢書》卷七九上《儒林列傳序》說此時的經學旨趣:“章句漸疏,而多以浮華相尚,儒者之風蓋衰矣。”皮錫瑞論析較為全面而精審[1]。

皮氏指出了東漢后期經學衰敗的三個原因:第一,兩次黨錮之禍對經生學士的摧殘,使士氣頹喪,儒風寂寥——這是政治直接摧毀了學術繁榮;第二,經生學術風氣的轉變:不以學問和清修為本,轉向以交游和趨勢逐利為先——這是學風變為浮躁媚俗逐利,舍本逐末;第三,鄭玄混同今古文,不再區分師法家法,故鄭學盛而漢學亡矣——這是統一經學思想,泯滅了經學傳承中豐富多彩的學術特色。東漢經學這三個衰敗的原因,史鑒意義重大,真可以永久警世!

靈帝時期的“鴻都門學”,也是這一時期重要的文學現象。鴻都門學的基本史實,見載于《后漢書》之卷八《靈帝紀》、卷六〇下《蔡邕傳》、卷五四《楊賜傳》及卷七七《陽球傳》。其第一個史實是:靈帝正式建立鴻都門學機構(鴻都門為洛陽北宮門),是在光和元年(178)二月(《后漢書》卷八《靈帝紀》)。但事實上,在此之前,靈帝已經開始招納擅長藝術之士聚會游藝并有所任用。蔡邕于熹平六年(177)七月上封事建言七事,其第五事便專談這個事情,反對授予這些人官職:“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理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經術,聽政馀日,觀省篇章,聊以游意,當代博弈,非以教化取士之本。而諸生競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頗引經訓風喻之言,下則連偶俗語,有類俳優;或竊成文,虛冒名氏。臣每受詔于盛化門,差次錄第,其未及者,亦復隨輩皆見拜擢。既加之恩,難復收改,但守奉祿,于義已弘,不可復使理人及仕州郡。”(《后漢書》卷六〇下《蔡邕傳》)從蔡邕的敘述中可見,靈帝招納“書畫辭賦”之士,并授以官職;諸生紛紛以才藝逐利,竟至有作偽以竊名者。這種事情如果不是已然成風并造成了社會影響,蔡邕不會在上書中專門鄭重談及。然而靈帝不聽,反而于次年二月成立了專門機構,使之制度化。第二個史實是:鴻都門學遭到了大臣的一致反對。光和元年(178),曾為司空、司徒而時任光祿大夫的楊賜,上書對靈帝問“祥異禍福所在”時,言辭頗為激烈:“鴻都門下,招會群小,造作賦說,以蟲篆小技見寵于時。……旬月之間,并各拔擢,樂松處常伯,任芝居納言,郄儉、梁鵠俱以便辟之性,佞辯之心,各受豐爵不次之寵。而令搢紳之徒委伏畎畝,口誦堯舜之言,身蹈絕俗之行,棄捐溝壑,不見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處,從小人之邪意,順無知之私欲,不念《板》《蕩》之作,虺蜴之誡。殆哉之危,莫過于今!”(《后漢書》卷五四《楊賜傳》)尚書令陽球更認為已有太學、東觀,沒有新設鴻都門學的必要,建議罷除:“伏承有詔勑中尚方為鴻都文學樂松、江覽等三十二人圖象立贊,以勸學者。《后漢書》卷六〇下《蔡邕傳》:“光和元年(178),遂置鴻都門學,畫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從陽球上疏看,竟又為一部分鴻都門生畫像作贊,意在勸進后學。臣聞《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后嗣何觀!’案松、覽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憑世戚,附讬權豪,俛眉承睫,徼進明時。或獻賦一篇,或鳥篆盈簡,而位升郎中,形圖丹青。亦有筆不點牘,辭不辯心,假手請字,妖偽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蟬蛻滓濁。是以有識掩口,天下嗟嘆。臣聞圖象之設,以昭勸戒,欲令人君動鑒得失。未聞豎子小人,詐作文頌,而可妄竊天官,垂象圖素者也。今太學、東觀,足以宣明圣化。愿罷鴻都之選,以消天下之謗。”(《后漢書》卷七七《陽球傳》)選入鴻都門學的才藝士子,也受到了正直士人的孤立和鄙視,“士君子皆恥與為列焉”(《后漢書》卷六〇下《蔡邕傳》)。至于鴻都門學何時停止,史無具載,因其一開始便遭到朝臣一致反對,當是建立不久也就式微了。

從上述史料可以感知,靈帝建立鴻都門學的決心和力度都是很大的。可他為什么要建立鴻都門學?史籍語焉不詳。唯《后漢書》卷六〇下《蔡邕傳》提供了可以推測的空間:“初,帝好學,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諸生能為文賦者。本頗以經學相招,后諸為尺牘及工書鳥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數十人。侍中祭酒樂松、賈護,多引無行趣勢之徒,并待制鴻都門下,憙陳方俗閭里小事,帝甚悅之,待以不次之位。”這段文字留下了疑惑:其一,靈帝所作《皇羲篇》究竟是什么書?據其“自造……因引諸生能為文賦者”這樣的敘述語氣,似乎《皇羲篇》乃是文賦一類陳思《書小史》卷一云:“(靈)帝好學善書,自作《皇羲篇》五十章。”如此,則似《皇羲篇》又是書學一類。。那么,它跟下文“本頗以經學相招”又是什么關系?其二,所謂“本頗以經學相招”,更令人生疑——如是招收經學士,何以舍太學而另立鴻都門學?而結果則是招納了“為尺牘及工書鳥篆者”“無行趣勢之徒”“喜陳方俗閭里小事”之人。鴻都門學如有辦學宗旨之變化,其轉變的機緣究竟是什么?由于史料闕如,這些疑問今天很難詳確了解了。近二十多年來,討論鴻都門學的論文蓋有三四十篇,毋庸諱言,盡管其深淺厚薄不一,亦不乏啟迪,但基本都是憑借殘缺史料所作的主觀推闡而已。還是元人馬端臨《文獻通考》的看法更樸實客觀一些:

靈帝之鴻都門學,即西都孝武時待詔金馬門之比也。然武帝時,雖文學如司馬遷、相如、枚皋、東方朔輩,亦俱以俳優畜之,固未嘗任以要職。而靈帝時,鴻都門學之士,至有封侯賜爵者。士君子皆恥與為列,則其人品可知。然當時太學諸生三萬余人,其持危言覈論、以激濁揚清自負者,誅戮、禁錮,殆靡孑遺。而其在學授業者,至爭第,更相告訟,無復廉恥。且當時在仕路者,上自公卿下至孝廉、茂材,皆西園諧價、獻修宮錢之人矣。于鴻都學士乎何誅?(《文獻通考》卷四〇《學校考·太學》)馬端臨《文獻通考》,參見中華書局1986年影印商務印書館萬有文庫“十通”本,第387頁。

要之,靈帝建立鴻都門學,甚至給鴻都門生封爵授官,可能并沒有多少政治或文化追求的深意;最大的可能,便是滿足他恣意游樂的心愿(靈帝壽命三十四歲,一生都貪玩恣行,缺乏帝王的風儀和作為)。而朝臣的貶斥反對,蓋亦因鴻都門生擅長小道巧技,傳播街談巷語,有傷正統風化,更不能容忍授予他們官職爵位。不過,事實上有這樣的現象出現,也確實與東漢后期政治朽弊、經學衰敗、士風遷轉(詳后)有直接關系。在這個意義上,把鴻都門學現象放到東漢后期士人個性覺醒、文學獨立的進程中去看待,也當不是無稽之談。

東漢后期,于經學衰敗的同時,道家思想繼東漢中期之后更加強勢回潮,佛教、道教也悄然興起,思想文化呈現多元化趨向。

黃老思想曾流行漢初七十年,到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后,道家思想仍然不絕如縷,西漢末年曾普遍回潮。到東漢,經學當然仍是社會的主體思想,但思想多元化的格局也逐漸顯現。楚王劉英“少時好游俠,交通賓客,晚節更喜黃老,學為浮屠齋戒祭祀”。明帝永平八年(65),詔令死囚可繳納縑帛以贖罪,劉英乃令人持“黃縑白紈三十匹”給他的國相,要求贖罪。國相報聞明帝,明帝乃下詔曰:“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李賢注:“伊蒲塞,即優婆塞也,中華翻為‘近住’,言受戒行堪近僧住也。桑門,即沙門。”按:伊蒲塞,蓋今稱居士也。并且將此詔書廣泛“班示諸國中傅”。(《后漢書》卷四二《光武十王傳·楚王英》)這件史事有幾點值得注意:其一,當時人往往把老子、佛學并為一談,以為老子入胡后又作佛典(所謂“老子化胡”),似是其時之通說。道宣《廣弘明集》卷一三《辯惑篇·九箴》:“《魏書·外國傳》、皇甫謐《高士傳》并曰:‘桑門、浮圖經,老子所作。’袁宏《后漢紀》云:‘老子入胡,分身作佛、道家經誥。’其說甚多。”參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影印本,第192頁。其二,明帝時佛學蓋已開始流行魏收《魏書》卷一一四《釋老志》:“漢武元狩中,遣霍去病討匈奴,至皋蘭,過居延,斬首大獲。昆邪王殺休屠王,將其眾五萬來降。獲其金人,帝以為大神,列于甘泉宮。金人率長丈余,不祭祀,但燒香禮拜而已。此則佛道流通之漸也。及開西域,遣張騫使大夏還,傳其旁有身毒國,一名天竺,始聞有浮屠之教。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秦景憲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中土聞之,未之信了也。后孝明帝夜夢金人,項有日光,飛行殿庭,乃訪群臣,傅毅始以佛對。帝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于天竺,寫浮屠遺范。愔仍與沙門攝摩騰、竺法蘭東還洛陽。中國有沙門及跪拜之法,自此始也。愔又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立像。明帝令畫工圖佛像,置清涼臺及顯節陵上,經緘于蘭臺石室。愔之還也,以白馬負經而至,漢因立白馬寺于洛城雍門西。摩騰、法蘭咸卒于此寺。”(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3025—3026頁)魏征等《隋書》卷三五《經籍志四》:“章帝時,楚王英以崇敬佛法聞,西域沙門,赍佛經而至者甚眾。永平中,法蘭又譯《十住經》。其余傳譯,多未能通。至桓帝時,有安息國沙門安靜,赍經至洛,翻譯最為通解。靈帝時,有月支沙門支讖、天竺沙門竺佛朔等,并翻佛經。而支讖所譯《泥洹經》二卷,學者以為大得本旨。漢末,太守竺融亦崇佛法。”(中華書局1973年版,第1097頁),觀劉英奉佛、明帝詔書自如談論佛事可知。其三,明帝順便又將這通鼓勵劉英修佛的詔書頒發各諸侯國傅相,當然更是鼓勵各國修佛之意。

明帝與佛教的因緣,袁宏《后漢紀》卷一〇《孝明皇帝紀下》記載頗詳:“浮屠者,佛也,西域天竺有佛道焉。佛者,漢言覺,將悟群生也。其教以修善慈心為主,不殺生,專務清靜。其精者號為沙門。沙門者,漢言息也,蓋息意去欲而歸于無為也。又以為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行善修道,以煉精神而不已,以至無生而得為佛也。佛身長一丈六尺,黃金色,項中佩日月光,變化無方,無所不入,故能化通萬物而大濟群生。初,帝夢見金人長大,項有日月光,以問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長大。陛下所夢,得無是乎?’于是遣使天竺,問其道術,遂于中國而圖其形象焉。有經數千萬,以虛無為宗,苞羅精粗,無所不統,善為宏闊勝大之言。所求在一體之內,而所明在視聽之外。世俗之人以為虛誕,然歸于玄微,深遠難得而測。故王公大人觀死生報應之際,莫不矍然自失。”明帝遣使到天竺取經之事,典籍多有記載。到東漢后期,佛教如果還難說廣泛流行,至少相當多士人并不陌生了。

老子、佛教之外,道教也在東漢后期興起。《后漢書·襄楷傳》記載:“順帝時,瑯玡宮崇詣闕,上其師干吉于曲陽泉水上所得神書百七十卷,皆縹白素、朱介、青首、朱目,號《太平清領書》。其言以陰陽五行為家,而多巫覡雜語。有司奏崇所上妖妄不經,乃收臧之。后張角頗有其書焉。”

東漢后期儒、道、佛思想多元化格局的形成,是兩漢之際以來不斷積累孕育的自然結果。同時,帝王的偏好和導引也是重要的助推劑。僅就東漢后期而言,桓帝喜好老、佛,就有力推動了道家思想的回潮及佛學的傳播。《后漢書》卷七《桓帝紀》載:“(延熹八年165)春正月,遣中常侍左悺之苦縣,祠老子。……(十一月)使中常侍管霸之苦縣,祠老子。……(延熹九年七月)庚午,祠黃、老于濯龍宮。”王先謙《后漢書集解》引惠棟曰:

《孔氏譜》曰:“桓帝位老子廟于苦縣之賴鄉,畫孔子像于壁。孔疇為陳相,立孔子碑于像前。”今見存《老子銘》曰:“延熹八年八月甲子,皇上尚德宏道,含閎光大,存神養性,意在凌云。是以潛心黃軒,同符高宗,夢見老子,尊而祀之。于時陳相邊韶典國之禮,演而銘之”云云。洪適曰:“《水經注》載《蒙城王子喬碑》亦云:‘延熹八年八月,帝遣使致祠,國相王璋乃紀銘遺烈。蓋威宗方修神仙之事,故一時郡國競作銘表。’”惠棟所引《老子銘》及洪適之語,均見洪適撰《隸釋》卷三(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洪氏晦木齋刻本)。此《老子銘》乃桓帝命邊韶作,《水經注》卷二三《陰溝水》亦有記載:“濄水又北逕老子廟東,廟前有二碑,在南門外。漢桓帝遣中官管霸祠老子,命陳相邊韶撰文。”(酈道元撰,陳橋驛校證《水經注校證》,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552頁)

桓帝不僅喜好老子,也偏愛佛學,他在宮中專辟奉祀老、佛的場所。《后漢書》卷七《桓帝紀論》曰:“飾芳林而考(成)濯龍之宮,設華蓋以祠浮圖、老子。”李賢注:“《續漢志》曰:祠老子于濯龍宮,文罽為壇,飾淳金釦器,設華蓋之坐,用郊天樂。”襄楷于延熹九年(166)兩次上書桓帝,其第二次上書有云:“聞宮中立黃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虛,貴尚無為,好生惡殺,省欲去奢。今陛下嗜欲不去,殺罰過理,既乖其道,豈獲其祚哉!或言老子入夷狄為浮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愛,精之至也。天神遺以好女,浮屠曰:‘此但革囊盛血。’遂不眄之。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淫女艷婦,極天下之麗,甘肥飲美,單天下之味,奈何欲如黃老乎?”(《后漢書》卷三〇下《襄楷傳》)從襄楷的批評言辭中,不僅可見桓帝喜愛黃老、浮屠之學,同時亦能看到襄楷本人對黃老、浮屠的熟稔,故能談說自如。由此亦可推知,其時學人熟悉黃老、浮屠者,必然不在少數。

思想文化的多元化,便是思想解放的表征。老子、佛學從潛流旁支、潺潺自行,到帝王倡導、士人服膺,進而走上前臺,與儒學并驅局面的形成,就思想文化發展而言,的確令人欣喜。這種思想文化環境,正是東漢后期文學走向獨立自足所必需的思想土壤。

東漢后期外戚、中宦和權臣角力爭奪、相繼專權的政治生態,給士人帶來極大的政治風險,不止仕路艱難,甚至危及生命。

桓帝初即位,緣于李固、杜喬一直以來與外戚、宦官爭斗的積怨,以及順帝駕崩后的立帝之爭,大將軍梁冀借清河王劉蒜謀反之機,誣陷李、杜與劉蒜交通,而下獄處死。士林為之震動,扼腕嘆息。

此后,由宦官接連發動的幾個牽連廣泛的迫害士人事件,幾乎徹底摧毀了士人對劉漢政權的信心。

拉開迫害士人群體序幕的,是李云事件。《后漢書》卷七《桓帝紀》載:延熹三年(160)閏正月,“白馬令李云坐直諫,下獄死”。此事在朝廷和士林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后漢書》卷五七《李云傳》記載較詳:“(李云)性好學,善陰陽。初舉孝廉,再遷白馬令。桓帝延熹二年,誅大將軍梁冀,而中常侍單超等五人皆以誅冀功并封列侯,專權選舉。又立掖庭民女亳氏為皇后,數月間,后家封者四人,賞賜巨萬。是時地數震裂,眾災頻降。(李)云素剛,憂國將危,心不能忍,乃露布上書,移副三府,曰:‘……孔子曰:“帝者,諦也。”今官位錯亂,小人諂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不經御省。是帝欲不諦乎?’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云,詔尚書都護劍戟送黃門北寺獄,使中常侍管霸與御史廷尉雜考之。時弘農五官掾杜眾,傷云以忠諫獲罪,上書愿與云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廷尉。”大鴻臚陳蕃、太常楊秉、洛陽市長沐茂、郎中上官資,并上疏營救。“帝恚甚,有司奏以為大不敬。詔切責蕃、秉,免歸田里;茂、資貶秩二等。……云、眾皆死獄中。”不難看出,這個事件的實質,就是中宦“五侯”慫恿桓帝打擊政敵,是士人與宦官矛盾的一次爆發。

事件的結果,是士人李云、杜眾慘死獄中,陳蕃、楊秉免職歸田,沐茂、上官資降職。有漢以來,幾乎歷代帝王都曾不止一次下詔舉薦“能直言極諫之士”。桓帝也不例外,僅在殺李云之前,于建和元年(147)四月、建和三年(149)六月、永興二年(154)二月,就三次詔舉直諫之人。寬容、尊重直言極諫之士,是漢代的基本政治規則和政治倫理。而冤殺李云等人,也就徹底擊碎了這個政治倫理,這是令士人難以容忍、非常寒心的!所以,六年之后的延熹九年(166),襄楷上書桓帝,仍然對此事憤怒不已:“李云上書,明主所不當諱;杜眾乞死,諒以感悟圣朝;曾無赦宥,而并被殘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漢興以來,未有拒諫誅賢、用刑太深如今者也!”(《后漢書》卷三〇下《襄楷傳》)這次事件,雖然沒有像后來“黨錮”案那樣牽連很多人,但是也足以使天下士人失望,嚴重打擊了士人對政權的信賴和親近感。

桓帝時影響最大、牽連最廣的懲處士人事件,自然是東漢首次“黨錮”案。《后漢書》卷七《桓帝紀》載:延熹九年(166)十二月,“司隸校尉李膺等二百余人受誣為黨人,并坐下獄,書名王府”。翌年(永康元年167)六月,“大赦天下,悉除黨錮”。《后漢書》卷六七《李膺傳》載:訟理“黨錮”案時,“(李)膺等頗引宦者子弟,宦官多懼,請帝以天時宜赦,于是大赦天下。膺免歸鄉里”。整個事件歷時半年。

這次“黨錮”案的起因比較復雜,有士林背景,也有導火索。其士林背景,是士人“清議”的流行。而“清議”之源起,本與桓帝的老師周福直接相關:桓帝即位后,拔擢其師周福為尚書。而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他們的鄉人便造謠諺曰:“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于是兩家的賓客各樹學友弟子,標榜攻訐,“黨人之議,自此始矣”。此風波及太學,太學生郭林宗、賈偉節為學冠,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獎。又有“渤海公族進階、扶風魏齊卿,并危言深論,不隱豪強”。于是,學人清議、臧否人物成為重要的社會輿論,“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而事件的直接導火索,是小人物牢修的誣告:善說風角的張成推算朝廷當有大赦,為顯示其才學,就教唆其子殺人,果然恰逢赦免。李膺時為河南尹,不顧大赦詔令,憤而捕殺張成。張成本與中宦交通密切,桓帝也曾向他咨詢過風占之事。借此關系,張成的弟子牢修便上書,“誣告(李)膺等養太學游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桓帝震怒,下令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收執(李)膺等。其辭所連及陳寔之徒二百余人,或有逃遁不獲,皆懸金購募。使者四出,相望于道”。轉年,尚書霍谞、城門校尉竇武并上表請求,桓帝乃赦免黨人,罷歸田里,但是“禁錮終身”,“黨人之名,猶書王府”。(《后漢書》卷六七《黨錮列傳》)

三年后,靈帝建寧二年(169)十月,又爆發了第二次“黨錮”案。合觀《后漢書》之《靈帝紀》《宦者列傳·侯覽》《黨錮列傳》及《后漢紀·孝靈皇帝紀上》,可以得知這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這次更大規模的迫害士人事件的直接起因,是張儉依法懲處中常侍侯覽:侯覽因參與誅滅梁冀有功,封為高鄉侯。遂與其兄、益州刺史侯參大肆劫掠民財,“民有豐富者,輒誣以大逆,皆誅滅之,沒入財物,前后累億計”。建寧二年,“督郵張儉因舉奏(侯)覽貪侈奢縱,前后請奪人宅三百八十一所,田百一十八頃。起立第宅十有六區,皆有高樓池苑,堂閣相望,飾以綺畫丹漆之屬,制度重深,僭類宮省。又豫作壽冢,石槨雙闕,高廡百尺,破人居室,發掘墳墓。虜奪良人,妻略婦子,及諸罪釁,請誅之”。侯覽截留張儉的奏書不報。張儉大怒,遂“破覽冢宅,籍沒資財”,再次具奏其罪狀。奏書又被侯覽截留。“覽遂誣儉為鉤黨,及故長樂少府李膺、太仆杜密等,皆夷滅之。”(《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侯覽》)史籍還記錄了一些相關的細節:張儉的同鄉朱并,“承望中常侍侯覽意旨,上書告(張)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別相署號,共為部黨,圖危社稷。……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捕前黨故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長樂少府李膺、司隸校尉朱瑀、潁川太守巴肅、沛相荀昱、河內太守魏朗、山陽太守翟超、任城相劉儒、太尉掾范滂等百余人,皆死獄中。馀或先歿不及,或亡命獲免。自此諸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眥之忿,濫入黨中。又州郡承旨,或有未嘗交關,亦離(罹)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六七百人”。(《后漢書》卷六七《黨錮列傳》)由此清晰可見,這次黨禍又是宦官一手制造:侯覽為報私怨策劃發動,而曹節趁勢推波助瀾,導致“死者百余人,妻子徙邊,諸附從者錮及五屬”,并且“制詔州郡大舉鉤黨,于是天下豪杰及儒學行義者,一切結為黨人”。(《后漢書》卷八《靈帝紀》)《后漢紀》所載的細節,明示著此次“黨錮”案的本質:

李膺等以赦獲免,而黨人之名書在王府,詔書每下,輒伸黨人之禁。陳(蕃)、竇(武)當朝后,親而用之,皆勤王政而盡心力,拔忠賢而疾邪佞。陳、竇已誅靈帝十二歲即位,竇太后臨朝,以陳蕃為太傅,后父竇武為大將軍,共掌朝政。竇、陳謀誅宦官,反為曹節等中宦矯詔誅殺滅族。參見《后漢書》之《靈帝紀》《宦者列傳·曹節》《桓思竇皇后紀》。,中官逾專威勢,既息陳、竇之黨,又懼善人謀己,乃諷有司奏諸鉤黨者請下州郡考治。時上年十四,問(曹)節等曰:“何以為鉤黨?”對曰:“鉤黨者,即黨人也。”上曰:“黨人何用為而誅之邪?”對曰:“皆相舉群輩,欲為不軌。”上曰:“黨人而為不軌,不軌欲如何?”對曰:“欲圖社稷。”上乃可其奏。(《后漢紀》卷二三《孝靈皇帝紀上》)

很明顯,此次事件乃是中宦裹挾少年靈帝,對士人臣吏的一次殘酷屠殺。

桓帝末的“黨錮”案,半年之后便赦免了。盡管仍然記錄黨人名錄,可是李膺等人還是可以得到任用。而靈帝初的這次“黨錮”案,卻延續了十五年之久。建寧四年(171)正月,熹平元年(172)五月、二年(173)二月、三年(174)二月、四年(175)五月、五年(176)四月,均大赦天下,而“唯黨人不赦”。熹平五年(176)閏五月,仍有懲治黨人之事:“永昌太守曹鸞坐訟黨人,棄市。詔黨人門生故吏父兄子弟在位者,皆免官禁錮。”(《后漢書》卷八《靈帝紀》)直至中平元年(184)二月,張角發動黃巾暴動,席卷全國。為人正派的中常侍呂強借機奏言:“黨錮久積,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為變滋大,悔之無救。”于是靈帝“乃大赦黨人,誅徙之家皆歸故郡”。(《后漢書》卷六七《黨錮列傳》)

“西京自外戚失祚,東都緣閹尹傾國。”(《后漢書》卷七八《宦者列傳論》)東漢后期由宦官操縱的兩次“黨錮”案,甚至可以看作是有漢數百年來士人與中宦兩個集團政治沖突的總爆發。這兩次“黨錮”案前后相繼,在皇權旁落、中宦專擅的政治情境下,以士人群體落敗結束,天下士人遭受禁錮二十余年。然則,東漢后期士人的大面積疏離,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在皇權衰微、外戚中宦及權臣相繼交替專權的惡劣政局下,在擅權者隨意蹂躪殺罰士人的兇險境遇中,東漢后期士人的處世心態發生了極大變化:在趨向多元的基本格局中,更多呈現出疏離政權、重生保命的傾向。

東漢后期,自然還有不少以匡世救濟為使命,清正公廉、直言極諫的士人。《后漢書》卷六一《左周黃列傳論》,悲涼慷慨地評說這個時期的士人狀況道:“及孝桓之時,碩德繼興,陳蕃、楊秉處稱賢宰,皇甫(規)、張(奐)、段(颎)出號名將,王暢、李膺彌縫袞闕,朱穆、劉陶獻替匡時,郭有道(泰)獎鑒人倫,陳仲弓(寔)弘道下邑。其余宏儒遠智、高心絜行、激揚風流者,不可勝言。而斯道莫振,文武陵隊(墜),在朝者以正議嬰戮,謝事者以黨錮致災。往車雖折,而來軫方遒。所以傾而未顛,決而未潰,豈非仁人君子心力之為乎?嗚呼!”一部分以天下大治為使命的“仁人君子”,甘冒殺戮、禁錮的風險,忠心盡力地參政糾偏,力挽大廈于將傾。

東漢楊氏一族,以《尚書》學傳家。連續四世均為朝廷三公,忠貞耿直,力斗外戚、中宦。楊震明經博覽,被譽為“關西孔子”。安帝時為太尉,因勇斗內寵、外戚而喪命。其子楊秉,以為官清廉著稱,“計日受奉,馀祿不入私門”。桓帝微行,私幸河南尹梁胤(梁冀之子)府舍,楊秉上疏勸諫。延熹三年(160),白馬令李云以直諫獲罪,楊秉為之力爭,因而免官歸田里。中常侍單超之弟單匡買兇殺人,時為河南尹的楊秉力主收治單匡,自己反被收監。延熹五年(162)冬,楊秉為太尉。“是時宦官方熾,任人及子弟為官,布滿天下,競為貪淫,朝野嗟怨。”楊秉上言:“……今枝葉賓客布列職署,或年少庸人,典據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建議詔令司隸校尉、中二千石、二千石、城門五營校尉、北軍中候,各自核實所部,清退宦官安插的官吏。于是中宦任用的“五十余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肅然”。另一中常侍侯覽之弟侯參為益州刺史,貪污劫掠,暴虐一州。延熹八年(165),楊秉劾奏侯參,“檻車征詣廷尉。參惶恐,道自殺”。楊秉進而上奏侯覽及中常侍具瑗斂財、擅權種種惡行,桓帝不得已,“竟免覽官,而削瑗國”。楊秉子楊賜,初不欲為官,“常退居隱約,教授門徒,不答州郡禮命。后辟大將軍梁冀府,非其好也。出除陳倉令,因病不行。公車征不至,連辭三公之命”。靈帝即位,征為帝師,侍講《尚書》。歷任司空、司徒、太尉。針對內寵權勢囂張,楊賜上封事直斥外戚、女寵:“夫女謁行則讒夫昌,讒夫昌則苞苴通。……惟陛下思乾剛之道,別內外之宜。……抑皇甫之權,割艷妻之愛。”靈帝耽于游樂,楊賜多次上疏直諫力誡。楊賜子楊彪,靈帝光和中為京兆尹,告發黃門令王甫使門生于郡界收斂財物七千余萬之事,司隸校尉陽球因而上奏誅殺王甫,“天下莫不愜心”。獻帝即位,楊彪歷任司空、司徒、太尉。初平元年(190),反對董卓遷都,被罷免司徒之職。建安元年(196),又因不滿曹操專擅而罷免太尉。此后,“彪見漢祚將終,遂稱腳攣不復行。”(《后漢書》卷五四《楊震列傳》)

陳蕃,秉性方直剛峻,可謂終生勇斗中宦。桓帝延熹三年(160),白馬令李云因上書怒斥宦官專權遭懲,時為大鴻臚的陳蕃上奏援救,坐免歸田。復征為光祿勛,“時封賞踰制,內寵猥盛”,陳蕃上疏桓帝,直斥厚賞中宦近臣之非,進而建議簡出宮女,嚴肅選舉。“自蕃為光祿勛,與五官中郎將黃琬共典選舉,不偏權富,而為勢家郎所譖訴,坐免歸。”延熹八年(165),陳蕃拜太尉。中常侍蘇康、管霸等“排陷忠良,共相阿媚”,大司農劉祐、廷尉馮緄、河南尹李膺,均以“忤旨”之名獲罪。陳蕃在朝會上為之辯白,固請原宥并加任用,“言及反復,誠辭懇切”,而桓帝不聽。“時小黃門趙津、南陽大猾張氾等,奉事中官,乘勢犯法,二郡太守劉瓆、成瑨考案其罪,雖經赦令,而并竟考殺之。宦官怨恚,有司承旨,遂奏瓆、瑨罪當棄市。又山陽太守翟超,沒入中常侍侯覽財產,東海相黃浮,誅殺下邳令徐宣,超、浮并坐髠鉗,輸作左校。”陳蕃與司徒劉矩、司空劉茂一起諫請免除懲罰,桓帝不悅。陳蕃乃獨自上疏,激烈批評中宦擅權、斂財,援救劉瓆、成瑨等。“宦官由此疾蕃彌甚。”延熹九年(166),“李膺等以黨事下獄考實。蕃因上疏極諫”,極為大膽激切:“臣聞賢明之君,委心輔佐;亡國之主,諱聞直辭。……伏見前司隸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正身無玷,死心社稷。以忠忤旨,橫加考案,或禁錮閉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口,聾盲一世之人,與秦焚書坑儒何以為異?……今陛下臨政,先誅忠賢。遇善何薄?待惡何優?夫讒人似實,巧言如簧,使聽之者惑,視之者昏。夫吉兇之効,存乎識善;成敗之機,在于察言。人君者,攝天地之政,秉四海之維,舉動不可以違圣法,進退不可以離道規。謬言出口,則亂及八方,何況髠無罪于獄,殺無辜于市乎!”桓帝震怒,遂策免陳蕃。靈帝即位,陳蕃為太傅,與大將軍竇武謀誅宦官,陳蕃上疏太后曰:“今京師囂囂,道路諠嘩,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颯等與趙夫人諸女尚書,并亂天下。附從者升進,忤逆者中傷。方今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東西,耽祿畏害。……元惡大奸,莫此之甚。今不急誅,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太后不允。陳蕃、竇武終為宦官曹節等殺害滅族。(《后漢書》卷六六《陳蕃傳》)

黃瓊,為官“達練官曹,爭議朝堂,莫能抗奪”。桓帝元嘉元年(151),拜司空。“桓帝欲襃崇大將軍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會議其禮。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詔等,咸稱冀之勛德,其制度賚賞,以宜比周公。”只有黃瓊堅決反對。永興元年(153),遷司徒,轉太尉,一概不用梁冀舉薦之人:“梁冀前后所讬辟召,一無所用。雖有善人而為冀所飾舉者,亦不加命。”黃瓊大力整肅吏治,“舉奏州郡素行貪污至死徙者十馀人,海內由是翕然望之。”宦官單超等“五侯”擅權,傾動內外,黃瓊“自度力不能匡,乃稱疾不起”。至延熹七年(164)病篤,乃上疏歷數外戚、中宦專擅貪婪之惡,并直言桓帝為政不優、不辨忠奸:“(陛下)即位以來,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宦充朝,重封累職,傾動朝廷。卿校牧守之選,皆出其門;羽毛、齒革、明珠、南金之寶,殷滿其室。富擬王府,勢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榮。忠臣懼死而杜口,萬夫怖禍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為聾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喬,忠以直言,德以輔政,念國亡身,隕歿為報,而坐陳國議,遂見殘滅。賢愚切痛,海內傷懼。又,前白馬令李云,指言宦官罪穢宜誅,皆因眾人之心,以救積薪之敝。弘農杜眾,知云所言宜行,懼云以忠獲罪,故上書陳理之,乞同日而死,所以感悟國家,庶云獲免。而云既不辜,眾又并坐,天下尤痛,益以怨結,故朝野之人,以忠為諱。……黃門協邪,群輩相黨,自冀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構奸軌。臨冀當誅,無可設巧,復記其惡,以要爵賞。陛下不加清澄,審別真偽,復與忠臣并時顯封,使朱紫共色,粉墨雜蹂,所謂抵金玉于沙礫,碎珪璧于泥涂。四方聞之,莫不憤嘆。”這封奏疏,也凸顯了東漢后期士人對劉漢王朝的失望和怨憤。(《后漢書》卷六一《黃瓊傳》)

如上這類盡忠職守的士人還有很多,如王暢、種暠、陳球(《后漢書》卷五六《張王種陳列傳》),劉陶、李云、劉瑜、謝弼(《后漢書》卷五七《杜欒劉李劉謝列傳》),傅燮、蓋勛、臧洪(《后漢書》卷五八《虞傅蓋臧列傳》),吳祐、延篤、史弼、盧植(《后漢書》卷六四《吳延史盧趙列傳》)等,都是東漢后期忠誠耿直、剛毅不阿的士人。《后漢書》卷六六《陳蕃傳論》揭示了這部分士人的心態:“桓、靈之世,若陳蕃之徒,咸能樹立風聲,抗論惛俗。而驅馳崄阸之中,與刑人、腐夫同朝爭衡,終取滅亡之禍者,彼非不能潔情志、違埃霧也;愍夫世士以離俗為高而人倫莫相恤也。以遁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厲。……功雖不終,然其信義足以攜持民心。漢世亂而不亡,百余年間,數公之力也。”

而這個時期更多的士人,則選擇疏離或遠遁。《后漢書》卷六二《荀韓鐘陳列傳·陳寔傳論》說漢末士風道:

漢自中世以下(指東漢中期以后),閹豎擅恣,故俗遂以遁身矯絜放言為高。士有不談此者,則蕓夫、牧豎已叫呼之(謂譏笑之)矣。故時政彌惽,而其風愈往。

仕途黑暗險惡,士人必然選擇遠離朝廷。東漢后期的許多士人,或迫于生計,或迫于強行辟召而入仕,但為官意愿淡弱。一旦有機會,便會脫身而去。例如:

荀爽,是荀子十二世孫,荀淑之子,“幼而好學,年十二,能通《春秋》《論語》。……耽思經書,慶吊不行,征命不應。”桓帝延熹九年(166),太常趙典舉爽至孝,拜郎中,爽對策后“即棄官去”。“后遭黨錮,隱于海上,又南遁漢濱,積十余年,以著述為事,遂稱為碩儒。黨禁解,五府并辟,司空袁逢舉有道,不應。”至靈帝末獻帝初,何進、董卓接連辟召,“爽欲遁命,吏持之急,不得去”,才被迫入朝。(《后漢書》卷六二《荀淑傳附荀爽傳》)

宗慈,“舉孝廉,九辟公府,有道征,不就。后為修武令。時太守出自權豪,多取貨賂,慈遂棄官去。征拜議郎,未到,道疾卒”。(《后漢書》卷六七《黨錮列傳》)

檀敷(字形:左尃右攵),“少為諸生,家貧而志清,不受鄉里施惠。舉孝廉,連辟公府,皆不就。立精舍教授,遠方至者常數百人。桓帝時,博士征,不就。靈帝即位,太尉黃瓊舉方正,對策合時宜,再遷議郎,補蒙令。以郡守非其人,棄官去”。(《后漢書》卷六七《黨錮列傳》)

許劭,善于賞賢拔士,與郭泰齊名。其時許劭與從兄許靖俱有高名,好品評人物,每月更換品題,時稱“月旦評”。許劭曾品評陳寔、陳蕃云:“太丘道廣,廣則難周;仲舉性峻,峻則少通。”為了避禍,遂不與他們交往。又曾被脅迫品評曹操:“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曹操大悅。許劭由是揚名天下。許劭初曾為郡功曹,府中官吏因而“莫不改操飾行”。獻帝即位,“司空楊彪辟,舉方正、敦樸,征,皆不就”。或勸其出仕,劭對曰:“方今小人道長,王室將亂,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于是攜家南下廣陵。(《后漢書》卷六八《許劭傳》)

還有更多的士人,或博通經籍,或多才高名,卻絕不肯入仕。例如:

鄭玄,耽精儒學,不樂為吏。游學十余年,學問大成后,仍歸鄉里,“客耕東萊,學徒相隨已數百千人”。桓靈之際黨錮案發,鄭玄“乃與同郡孫嵩等四十余人,俱被禁錮。遂隱修經業,杜門不出”。靈帝末,解除黨禁,大將軍何進辟召,州郡脅迫,玄不得已而赴京,但是“不受朝服,而以幅巾見”,轉天即逃歸。“后將軍袁隗表為侍中,以父喪不行”;“董卓遷都長安,公卿舉玄為趙相,道斷不至”;袁紹“舉玄茂才,表為左中郎將,皆不就”;“公車征為大司農,給安車一乘,所過長吏送迎。玄乃以病自乞還家”;建安五年(200),袁紹與曹操戰于官渡,令其子袁譚逼迫鄭玄隨軍,“不得已,載病到元城縣,疾篤不進”。當年六月病卒。(《后漢書》卷三五《鄭玄傳》)

郭泰郭泰,《后漢書》寫作“郭太”。李賢注曰:“范曄父名‘泰’,故改為此‘太’。”本書均回改。,“博通墳籍,善談論,美音制”,游于洛陽,名震京師。尤其擅長評騭人物,“其獎拔士人,皆如所鑒”李賢注引《謝承書》曰:“泰之所名,人品乃定,先言后驗,眾皆服之。故適陳留則友符偉明,游太學則師仇季智,之陳國則親魏德公,入汝南則交黃叔度。初,泰始至南州,過袁奉高,不宿而去;從叔度,累日不去。或以問泰,泰曰:‘奉高之器,譬之氿濫,雖清而易挹。叔度之器,汪汪若千頃之陂,澄之不清,撓之不濁,不可量也。’已而果然。泰以是名聞天下。”。“司徒黃瓊辟,太常趙典舉有道”,或勸其仕進,郭泰對曰:“吾夜觀乾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遂不應召。當時京城清議領袖之一范滂品評郭泰云:“隱不違親,貞不絕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郭泰雖不仕進,但頗善自保:“雖善人倫,而不為危言覈論,故宦官擅政而不能傷也。及黨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閎得免焉。遂閉門教授,子弟以千數。”(《后漢書》卷六八《郭泰傳》)

符融,“幅巾奮袖,談辭如云”。因慧眼識郭泰而知名。“州郡禮請,舉孝廉,公府連辟,皆不應。”太守馮岱禮請,符融“辭病自絕”。“會有黨事,亦遭禁錮。”優游不仕,以壽終。(《后漢書》卷六八《符融傳》)

黃憲,字叔度,風儀高邁,才學深湛,深得時人贊譽:黃憲十四歲時,荀淑偶遇之,“竦然異之,揖與語,移日不能去”。戴良才高倨慠,“而見憲未嘗不正容,及歸,罔然若有失也”,云:“良不見叔度,不自以為不及;既覩其人,則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論語·子罕》:“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固難得而測矣。”陳蕃、周舉常相語曰:“時月之間不見黃生,則鄙吝之萌復存乎心。”但是黃憲絕不出仕:太守王龔“禮進賢達,多所降致,卒不能屈憲”;多次被“舉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勸其仕,憲亦不拒之,暫到京師而還,竟無所就。……天下號曰‘征君’”。(《后漢書》卷五三《黃憲傳》)

徐稺,“屢辟公府,不起”。桓帝初,陳蕃為太守,“以禮請署功曹,稺不免之,既謁而退”。“后舉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延熹二年,陳蕃、胡廣并薦,“桓帝乃以安車玄纁,備禮征之,并不至”。又“嘗為太尉黃瓊所辟,不就”。(《后漢書》卷五三《徐稺傳》)

姜肱,“博通《五經》,兼明星緯,士之遠來就學者三千馀人。諸公爭加辟命,皆不就。”“后與徐稺俱征,不至。桓帝乃下彭城使畫工圖其形狀。肱臥于幽闇,以被韜面,言感眩疾,不欲出風。工竟不得見之。”中常侍曹節既誅陳蕃、竇武,“欲借寵賢德,以釋眾望,乃白征肱為太守。……(姜肱)乃隱身遁命,遠浮海濱。再以玄纁聘,不就。即拜太中大夫,詔書至門,肱使家人對云‘久病就醫’。遂羸服間行,竄伏青州界中,賣卜給食。召命得斷,家亦不知其處,歷年乃還”。(《后漢書》卷五三《姜肱傳》)

申屠蟠,“家貧,傭為漆工”。名士郭泰見而奇之。同郡蔡邕亦深所推重,自己被州郡辟召,乃辭讓申屠蟠。“后郡召為主簿,不行。遂隱居精學,博貫《五經》,兼明圖緯。”“太尉黃瓊辟,不就。”“再舉有道,不就。”其時,京師游士范滂等清議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節下交。于是,太學生爭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復用。蟠獨嘆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橫議,列國之王,至為擁篲先驅,卒有坑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乃絕跡于梁碭之間,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大將軍何進連征不至。靈帝中平五年(188),復與荀爽、鄭玄、韓融、陳紀等十四人并征為博士,申屠蟠不至。次年,董卓擅為廢立,公車再征蟠、爽、融、紀等,仍是只有申屠蟠不到。(《后漢書》卷五三《申屠蟠傳》)

周勰,出身儒學世家,祖父周防習《古文尚書》,撰《尚書雜記》三十二篇,四十萬言。(《后漢書》卷七九上《儒林列傳》)父周舉(字宣光)博學洽聞,為儒者所宗,時人譽為“《五經》從(縱)橫周宣光”,歷任多個州郡刺史、太守及中朝尚書、大鴻臚、光祿大夫。清公亮直,常上書直言得失,名重朝廷,甚見尊重。(《后漢書》卷六一《周舉傳》)而周勰則偏愛道家思想,“少尚玄虛,以父任為郎,自免歸家。父故吏河南召夔為郡將,卑身降禮,致敬于勰。勰恥交報之,因杜門自絕。后太守舉孝廉,復以疾去。時梁冀貴盛,被其征命者莫敢不應,唯勰前后三辟,竟不能屈。后舉賢良方正,不應。又公車征,玄纁備禮,固辭廢疾。常隱處竄身,慕老聃清凈,杜絕人事,巷生荊棘”。(《后漢書》卷六一《周舉傳附周勰傳》)

袁閎,“少勵操行,苦身修節。……累征聘舉召,皆不應。居處仄陋,以耕學為業。從父逢、隗并貴盛,數饋之,無所受。閎見時方險亂,而家門富盛,常對兄弟嘆曰:‘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競為驕奢,與亂世爭權,此即晉之三郤矣。’延熹末,黨事將作,閎遂散發絕世,欲投跡深林。以母老不宜遠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為戶,自牖納飲食而已。旦于室中東向拜母。母思閎,時往就視,母去,便自掩閉,兄弟妻子莫得見也。及母歿,不為制服設位,時莫能名,或以為狂生。潛身十八年,黃巾賊起,攻沒郡縣,百姓驚散,閎誦經不移。賊相約語不入其閭,鄉人就閎避難,皆得全免。年五十七,卒于土室”。(《后漢書》卷四五《袁安傳附袁閎傳》)袁閎自筑土室,杜門不出,實為東漢后期士人群像的漫畫式呈現,頗具象征意義。

東漢后期,士人群體何以傾向于選擇避世?下列肺腑之言就是其真實心態:

許劭曰:“方今小人道長,王室將亂,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

郭泰曰:“吾夜觀乾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以上《后漢書》卷六八《郭符許列傳》)

申屠蟠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橫議,列國之王,至為擁篲先驅,卒有坑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

徐稺曰:“大樹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為棲棲不遑寧處?”(以上《后漢書》卷五三《周黃徐姜申屠列傳》)

東漢后期,外戚、中宦、權臣交替專權,天災人禍、民亂邊患頻仍,吏治貪酷,選舉唯親,大肆迫害士人。種種現象,都呈示著:劉漢王朝業已腐敗不堪,大廈將傾。士人群體疏離遠舉,只為全生保身而已。

延篤《與李文德書》的自述,或可視為東漢后期士人群體心態的表白:

夫道之將廢,所謂命也。……吾嘗昧爽櫛梳,坐于客堂。朝則誦羲、文之《易》,虞夏之《書》,歷公旦之典禮,覽仲尼之《春秋》。夕則消搖內階,詠《詩》南軒。百家眾氏,投間而作。洋洋乎其盈耳也,渙爛兮其溢目也,紛紛欣欣兮其獨樂也。當此之時,不知天之為蓋,地之為輿;不知世之有人,己之有軀也。雖漸離擊筑傍若無人,高鳳讀書不知暴雨,方之于吾,未足況也。且吾自束修已來,為人臣不陷于不忠,為人子不陷于不孝,上交不諂,下交不黷,從此而歿,下見先君遠祖,可不慚赧。如此而不以善止者,恐如教羿射者也。慎勿迷其本,棄其生也。(《后漢書》卷六四《延篤傳》)

士人守正潔身但已無力挽回社會的頹敗,面對不可掌控的生存風險,唯有“勿迷其本”,全生保身罷了。

[參 考 文 獻]

[1]皮錫瑞.經學歷史[M].北京:中華書局,2004.

[責任編輯 連秀麗]

The Awakening of Individual Life Consciousness of Scholars in the Late Eastern Han Dynasty

ZHANG Feng-yi

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deology, culture and literature, the late Eastern Han dynasty was a very important historical period. The deep corruption of politics and the corresponding overall decline of society led to the diversification of ideology and culture: Studies of Confucian Classics declined, and Taoist ideology made a strong resurgence. Buddhism, Taoism were also quietly rising. The political ecology of the late Eastern Han Dynasty in which the relatives(relatives of a ruler or an emperor on his mother’s or wife’s side), eunuchs, powerful ministers engaged in tussles and monopolized power successively, which brought great political risks to the scholars. Not only was the official career hard, it could even be life-threatening. Because of this, the attitude towards life of the scholars in the late Eastern Han Dynasty changed greatly: In the basic pattern tending to pluralism, there was a tendency to alienate the political power and chose to survive. This situation pushed the literature of the late Eastern Han Dynasty towards self and emotion, towards independence and self-sufficiency.

Key words:Late Eastern Han Dynasty Ideological and Cultural Transformation Scholars’ Mentality Surv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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