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灰樹花品種權分析*

賈新宇，史珂萌，張清洋，胡亞萍，程顯好，蓋宇鵬**

(1.魯東大學農學院，山東 煙臺 264025；2.慶元縣食用菌產業中心，浙江 慶元 323800；3.生態環境部南京環境科學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42)

灰樹花[Grifola frondosa（Dicks.）Gray]是一種珍稀的食藥兼用大型真菌，又稱蓮花菌、栗蘑、云蘑，在日本稱為舞茸（Maitake）[1-4]。我國有悠久的灰樹花采集、食用歷史，公元2世紀《太上靈寶芝草品》中將灰樹花比作“白玉芝”，宋代陳仁玉的《菌譜》也有記載，認為灰樹花“味甘、平、無毒，可治痔瘡”[5]。

我國自20世紀80年代始引進日本灰樹花菌種，首次在慶元縣開展了相關栽培試驗，經過多年的研究和推廣，2011年我國的灰樹花產量達到2萬噸，2018年產量達到2.87萬噸[6-8]。相較于我國，日本對灰樹花記載較晚，直到1709年貝原益軒所著的《大和本草》才出現相關記述，但1947年日本即實現了灰樹花的人工馴化栽培，隨著育種技術的發展，多個灰樹花品種相繼投入市場[9-10]。

日本是食用菌種業產業強國，是食用菌品種權保護體系最為完善的國家之一，如日本培育出了世界上第一個白色金針菇品種M50和多達203個香菇（Lentinula edodes） 品種[11]。日本早期對食用菌品種權重視不足，菌種被肆意復制繁育，一度造成食用菌產品良莠不齊。為此，日本于1978年將食用菌列為《種苗法》的保護對象，并規定注冊品種的保護期為20年[12]。1981年日本加入1978年文本的《國際植物新品種保護公約》 （以下簡稱UPOV公約），加強了對生產材料的保護。為了更進一步規范市場，保護育種者的權益，1998年加入1991年文本的UPOV公約。將品種的衍生品種納入保護范圍，并在2004年實施《種苗修改法》，形成較完備品種保護體系[13]。

1978年起，日本實行品種授權制度，1982年開始第一個灰樹花品種權申請，經過近40年的發展，形成了以市場需求為導向、育種企業為主體的品種權布局模式[12]?；覙浠ㄊ侨毡臼秤镁N、品種權保護方面的典型物種之一，至今已有70余年的栽培、育種歷史，其品種權布局和保護制度模式值得深入探討和借鑒。

1 日本的灰樹花品種的申請現狀

日本最早從事灰樹花栽培研究的學者是伊藤一雄和廣江勇[10]。日本灰樹花在1947年栽培馴化成功后，經過30余年的研究和發展，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規?；a，1992年產量達到8 950 t，產值99億日元[10]。由于灰樹花產品在日本民眾中的接受度較高，目前市場規模僅次于香菇與金針菇（Flammulina velutipes），但日本的總體產量受限，從中國進口量較大，這也促進了我國灰樹花產業的發展[7，14-15]。日本深入研究了灰樹花的藥用功效[16]，Ohno報道灰樹花多糖具有抗腫瘤功能[17]；南波宏明證明灰樹花萃取物有抵抗艾滋病的功效[18]；其活性成分在抗病毒、降血糖、增強免疫系統方面的療效也有相關報道[19-20]，在日本、美國已開發為抗癌、保健藥物[21-22]。

日本灰樹花品種權布局和保護工作開展以來，截止2020年底，灰樹花品種申請量共計49個，已經授權了44個[23]。

1.1 日本灰樹花品種的申請情況分析

通過日本農林水產省品種權檢索[23]，截止2021年，日本共有10家育種企業、1家科研機構、1家地方政府提出了49個灰樹花品種申請，其中24個在2000年前完成申請，其統計情況見圖1。

圖1 日本灰樹花申請量統計Fig.1 Application statistics of Grifola frondosa in Japan

由圖1可知，2008年申請的數量最多。在申請的各企業中森產業株式會社（森産業株式會社）和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共計申請23個品種，占日本灰樹花品種申請量的46.94%，是日本灰樹花品種權領域布局較早的機構。1990年前森產業株式會社（森産業株式會社）是日本灰樹花品種唯一的申請人，1982年申請了日本最早的灰樹花品種森M52號，1990年前已完成7個品種的申請，較早投入到灰樹花品種權布局。

相較于森產業株式會社（森産業株式會社），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參與稍晚，但品種申請集中度非常高，1990年提出第1個品種申請，至1997年已完成7個品種申請，占自身灰樹花品種53.85%的申請量。

北都株式會社（ホクト株式會社）和一正魚板株式會社（一正蒲鉾株式會社）是2000年后的主要參與者，共提出16個品種申請，除了上述4家機構，其余申請者僅有零星品種進行了申請。日本灰樹花品種申請高峰期在1995年～2008年，2011年后顯著減少，2013年～2017年連續5年出現無新品種申請現象，表明日本灰樹花品種布局已基本完成。

日本灰樹花品種的申請因產業興而行，由于專業性強、技術門檻高，所以申請者集中度較高。

1.2 日本灰樹花品種授權情況分析

日本灰樹花品種授權率很高，根據日本農林水產省品種權檢索[23]，其品種授權情況統計見圖2。

圖2 日本灰樹花授權量統計Fig.2 Statistics of authorized amount of Grifola frondosa in Japan

由圖2可知，2010年被授權的品種最多。截止2020年12月，日本灰樹花共授權44個。1993年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的雪國舞1號、2011年北都株式會社（ホクト株式會社）Grifon1488被撤銷；木溪產業株式會社（株式會社かつらぎ産業）、千曲化成株式會社（株式會社千曲化成）所申請品種尚在審定中。因此歷史授權率達到89.79%，說明申請者工作基礎較好。

品種申請周期逐漸縮短。從審定年限的角度看，2001年之前共23個授權品種，品種審定周期長，平均審定年限4.09年；2001年之后21個授權品種，品種審定周期短，平均審定周期2.52年。表明日本灰樹花品種審定周期逐漸縮短，審定方式不斷優化，對育種者更加有利。

育種企業是日本灰樹花育種主體。授權主體中，企業有41個，占比93.18%，與科研機構和地方政府相比具有主導優勢；地方政府擁有2個，占比4.55%；科研院所擁有1個，占比2.27%。排名前四的育種企業擁有授權品種37個，占總授權量84.09%，企業通過形成體系的育種積累大量品種保證企業的優勢地位，產業巨頭支配了日本灰樹花產業，授權量排名前四位的企業與申請量企業排名一致。

1.3 日本灰樹花品種權壽命分析

根據源日本農林水產省品種權檢索[23]統計，日本灰樹花品種權時間分析結果見表1。

表1 日本灰樹花授權品種一覽表Tab.1 List of authorized varieties of Grifola frondosa in Japan

由表1所示，日本灰樹花品種權壽命在15年以上的長壽品種與5年以下的短壽品種較少，5年～15年的中壽品種多，平均壽命9.93年。品種權時效12年以上的19個品種，其中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 的“雪國舞”系列共9個品種，雪國舞10號壽命達18年；北都株式會社（ホクト株式會社） 的“ホクト”系列共4個品種，其中ホクトMY-75號、ホクトMY-95號時效長達20年，菌株本身性狀穩定。值得注意的是“ホクト”“Grifon”系列全為有效品種，ホクトNT-100號菌已栽培15年，品種權依然穩定；森產業株式會社（森産業株式會社）“森M”系列共2個品種，森M60號時效15年；日本生物技術株式會社（株式會社バイオテクノジャパン）、村田產業有限公司（有限會社村田産業）、北海道綜合研究機構（北海道立総合研究機構） 各1個品種。

從品種的數量與壽命來看，北都株式會社（ホクト株式會社）與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 的灰樹花品種在推廣栽培方面更具優勢。

1.4 日本灰樹花有效品種權分析

日本灰樹花有效品種權現集中在大型專業菌種生產企業中，但企業對待有效品種權的重視程度不一，根據日本農林水產省品種權檢索[23]，灰樹花有效品種權分析結果見表2。

表2 日本灰樹花有效品種統計Tab.2 Statistics of effective varieties of Grifola frondosa in Japan

由表2可知，截止2021年1月，日本12家申請灰樹花的機構中已有6家的品種全部失效（超過保護期的品種），目前具有效品種權的僅剩16個，被5家企業1家科研機構擁有。3家企業擁有13個品種，占81.25%，集中度較高。森產業株式會社（森産業株式會社）擁有10個授權品種，但有效品種權僅剩1個，在灰樹花領域的優勢在衰減，也說明企業育種的工作重心發生了轉移。北都株式會社（ホクト株式會社）擁有5個有效品種，品種權壽命較長，申請量不斷增加，企業活力強，競爭優勢大，說明企業研發力量不斷強化。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一正魚板株式會社（一正蒲鉾株式會社） 各擁有4個有效品種，但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在2010年獲得雪國舞12號、雪國舞13號授權后便再無新授權，而一正蒲鉾株式會社在2010年、2012年、2015年、2020年均有新品種授權，在灰樹花產業領域更具優勢。

1.5 日本灰樹花品種權申請者的地域分布情況

關東地區率先布局灰樹花育種，目前中部地區、關東地區共同引領日本灰樹花育種產業的發展。日本灰樹花品種權申請者的地域分布情況見表3[23]。

表3 日本灰樹花品種權申請者的地域分布Tab.3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applicants for variety right of Grifola frondosa in Japan

由表3可知，截止2020年底，日本申請灰樹花品種的機構共12家，關東地區4家企業，分布在栃木、群馬、東京3個縣，其中森產業株式會社（森産業株式會社） 于1982申請灰樹花“森M52號”，是日本首個申請灰樹花品種的企業。中部地區4家企業，新潟、長野各有2家企業，灰樹花品種申請晚于關東地區13年，直至1995年才由北都株式會社（ホクト株式會社）申請了該地區第一個灰樹花品種“ホクトMY-75號”，但中部地區總申請量最高，目前4家企業共申請品種31個，占63.27%。東北地區的秋田縣政府與北海道地區的科研機構各獨立培育灰樹花品種，關西地區的和歌山縣、九州地區的宮崎縣各擁有1家企業。

中部地區與關東地區擁有發展灰樹花行業的優勢條件，經過多年的發展已擁有8家企業共申請44個灰樹花品種，是日本灰樹花育種產業的核心。日本四面環海，氣候濕潤屬季風氣候區，關東地區位于本州島中部，地形平坦、經濟發達，超過1/3的人口聚集于此，擁有廣闊的食用菌消費市場，該地區灰樹花品種主要為“森M”系列，共計13個品種。中部地區毗鄰日本海與太平洋，中部高地屬內陸氣候，沿海地區多雨雪，氣候類型多樣，該地區灰樹花品種主要為“雪國舞”“IM-BM”“IM-WM”“ホクト”系列，共計31個品種。北海道地區與東北地區，地形多山地，冬季寒冷，人口較少，僅有3個灰樹花品種。九州地區農業發達，但僅1個灰樹花品種。

1.6 日本灰樹花品種權申請企業的情況分析

日本灰樹花品種數量排名前4家企業均為綜合性企業，其企業情況統計見表4，其傾向度分析見圖3[23]。

表4 日本灰樹花企業情況表Tab.4 Characteristics of Japanese Grifola frondosa enterprises

圖3 授權品種排名前4位企業傾向度分析圖Fig.3 Tendency analysis of top 4 enterprises in authorized varieties

由圖3、表4可知，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森產業株式會社（森産業株式會社）、北都株式會社（ホクト株式會社）均擁有完善的育種、栽培、加工、銷售產業鏈，可以精確掌握市場動態，研發符合消費者需求的新品種；一正魚板株式會社（一正蒲鉾株式會社）其主要產業為水產品的養殖加工，但仍有完備的食用菌育種、栽培、銷售中心，灰樹花是該企業的主要布局品種[24-27]。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是日本灰樹花領域的龍頭企業，該企業不但擁有最多的授權品種，而且是日本獲得灰樹花專利最多的機構，現階段已成為日本最大的灰樹花制造商，但在2010年后便停止對灰樹花新品種的研發，使該企業在灰樹花領域的地位面臨挑戰[28-29]。森產業株式會社（森産業株式會社）等其他企業更多專注于灰樹花產品的生產銷售，對灰樹花專利的重視程度相對較低。

2 總結與討論

2.1 日本灰樹花品種權發展歷程及現狀

日本目前已完成灰樹花品種布局，但有效品種的增長速率逐年減緩，在2005年～2010年為72.73%，2011年～2015年降低至21.43%，2016年～2021年僅為12.5%，新品種的研發速度逐漸降低。一方面說明灰樹花優勢品種越來越集中到部分品種上，另一方面說明傳統的雜交育種等方式在灰樹花育種方面也遇到了瓶頸，新品種的產出需要更先進的育種手段輔助。

日本的食用菌企業中，以灰樹花為主導產業的僅有雪國舞茸株式會社（株式會社雪國まいたけ），多數企業將灰樹花作為分支產業，也從側面反應了日本灰樹花產業發展潛力不足。因為勞動力成本等因素，日本的灰樹花栽培成本更高，近幾年崛起的中國食用菌產業為其來帶來很大的沖擊，產業發展的停滯也影響了育種的進程。

2.2 日本灰樹花品種權對于我國食用菌種業發展的借鑒意義

灰樹花、靈芝（Ganoderma lingzhi）等食（藥）用菌的活性成分具有廣泛的藥理作用且毒副作用較小，因此相關專利技術逐年增多，產業發展迅速[29-32]。目前我國已成為灰樹花專利第一申請國，近年來灰樹花相關專利的申請量遙遙領先[29，33]。但由于起步晚，相比日本依托完善的品種保護體系與大量品種的積累形成在灰樹花育種方面的優勢地位，仍然無法撼動。

我國品種權工作起步較晚，各個生產企業品種權保護意識薄弱，與發達國家相比，有很大差距，加上產品深加工不足，產品附加值低，一旦遭遇市場波動極易造成產品積壓[34]。截止2019年，我國食用菌品種權申請量僅43個，且生產的食用菌菌種多來自國外[35]。日本實施《種苗修改法》后，我國在利用日本種源生產或改良的食用菌產品對日本出口將被征收高額專利費，這嚴重打擊我國食用菌出口貿易[36]。因此加強食用菌品種權工作迫在眉睫。

首先應借鑒日本企業在新品種創新方面的主體地位，出臺系列措施加大企業的創新力度，挖掘企業的創新潛力，打破我國目前由高校、科研院所種業創新壟斷地位的局面。企業是品種創新的第一受益者，有動力、有需求，企業作為品種創新第一主體符合發展規律。

現階段我國應合理引進食用菌品種，加快品種布局。我國食用菌產業發展迅速，產量已達世界第一，但產品類型單一，且主要集中在大宗菇類，食用菌品種布局存在缺陷，加快食用菌品種布局是實現產業良性發展的重要方式[14，37]。目前我國獲得食用菌品種權的數量少，短時間內培育出多樣的新品種相當困難，引進外國優質品種是快速完善品種布局的重要途徑。我國在菌種引進時要注意其生態環境適應性，尤其注重氣候的相似性。例如，日本關東地區與中部地區位于35°N～40°N，我國山東地區位于34°N～39°N，東臨太平洋西靠中國大陸地形復雜多樣。同屬季風氣候區，人口稠密經濟發達，山東地區在引進食用菌品種時可多加參考日本品種[38]。

應盡快完善品種測試體系，加快食用菌新品種測試指南的制定（DUS測試指南）。我國的新品種DUS測試指南的研制起步晚，目前主要采用官方與育種者相結合的測試方法，測試范圍小且不完善[39]。早期我國食用菌菌種多來自國外，對品種測試需求少，品種權意識薄弱，導致食用菌DUS測試發展遲緩。隨著我國愈加重視知識產權，食用菌的新品種研發也迎來熱潮，食用菌類《DUS測試指南》研制迫在眉睫。評審標準應在注重特異性、穩定性、新穎性的同時，拓寬其覆蓋范圍，在立足于食用菌產業發展現狀的同時，盡快研制食用菌類《DUS測試指南》[40]。

日本灰樹花品種權發展歷程及現狀，對我國食用菌種業發展有重要借鑒意義。我國應當充分借鑒種業發達國家經驗，加快自身建設，這樣才能在全球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