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領一場迷霧（組詩）

吳清順

風景速寫簿

斧鉞靜息于一場風雪，屋檐低垂，炭火溫暖

顧盼閃電，太陽比雷聲擁有更多沉緩的腹語

沉思樹木的一生，破土而出，迎風歌唱

戕害為薪柴，為火焰，為灰燼

震悚的歲月，在炭火里微醺，酣睡

某些言辭下一刻就將說出

駿馬從遼闊的地域馳騁出草原

變為瘦馬，變為馬骨

多少隱秘的苦衷被速寫為風景薄，而嘶鳴還

佇立在巨大的蟻穴下

倏忽的目光，掠過悲哀的

往事。如何認領一場迷霧，走出人間的迷宮

雨后速寫簿

抱憾于走散。隱忍的春秋

虛構空山雨后的清新

陌生的驚異締造一場迢遞

清澈而明亮的眼神

仿佛停泊的燈火

談到故鄉的樹，故鄉的親人

夜晚就開始熄滅。寒傖的悔恨

一遍遍讓記憶發疼

巫山的云霧，至今還在留戀嗎

是誰倒在一片悲哀中呀

還記得嗎？藤蔓纏繞著寂寞的人群

人們凝視著游弋的魚群

為如此美麗的一天勞心費神

從濕地公園歸來

愛恨都淺淺餞行。無端想起對坐的時光

荏苒的燈盞

依然在漩渦中忽明忽暗。什么才是永恒呀？

后山的雨點還在懷念，困惑的清晨

即使鳥雀再也辨識不清秋風的背影

還有大雪擦拭松枝的回聲

切勿惦念了，惺忪的淚水

在瓦藍的天空樸素而晶瑩

漸行漸遠的屐痕呀

在霧深的時節寂滅又蘇醒

懷念速寫簿

某刻，我陷入懷念。沉湎于往事

我們仿佛鏡中的彼此

我甘愿：你折返青春，我代你蒼頹

一次次，我在詩行中因襲你的沉默，想象

你都是如何像一塊石頭，忍耐速朽的光陰

摩挲著我們日趨一致的紋理，額頭上

褶皺如彼又如此

我們的村莊，已鮮有炊煙

河流，也飲恨多年。你用練習多年的

種植術，教我在陳舊中汲取破土的經驗

還記得那年，你提著燈盞，帶我一一認領

故鄉的童年。你粗糙的手掌，握緊鋤頭，鐮刀

以悲愴向命運揮出一生的反戈

幻想你依舊傳授著刈麥術，多年后我將如你

隱秘地注視著生活。汗水浸透我們

幸福的黃昏，我無數次在夢中燃起炊煙

以滿懷的感激，一遍遍放任叢生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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