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夜色

董國賓

山村暮色 李海波攝

住在山村的時候，日子相對悠閑起來。薄薄的暮色開始垂落時，東家西家、山間自然而生的竹林和山野，便自然潑墨成一幅天然山水畫。

又窄又彎的山道沒了人影，東瞧西看的風，仍張口說著白天沒能講完的話。山彎里一灣水影混在夜色中，只有自己知道的水波還在調皮地想心思。天地間夜色彌散，萬象隱了行跡，小山村像滑落的一滴墨，點綴在東伸北沿的山脈里。山村的夜，就這樣開始啟航了。

若說山村夜色空寂和落寞，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走進去。恰恰相反，即便是最簡單的野草花，也會很迷人。龍葵、蒼耳、泥糊草、鱧腸、虎耳草、狗牙根，這些不起眼的鄉土植物，都扎根在山洼里，相約守望這片凈土。夜靜下來，虎耳草警惕地瞇著眼，一片片長不大的小綠葉，微微地吐著一片香。狗牙根幽冷地低語著，蒼耳、龍葵、泥糊草也眨著眼睛四處看。茫茫夜色中，它們仍做著各自的一份事兒。山村的夜，生動祥和又安寧。

夜色中蛙鳴清越，聲音像條弧線橫在空中，敲擊夜幕。松枝間，小松鼠不小心弄出幾聲響動來，打破林間靜寂；淙淙山溪，也在低緩地唱著夜曲。草窠里，嶙峋怪石中，百蟲“唧唧”，和鳴如潮，若細雨遍灑大地。小路繞過幾灣水，又穿過一塊塊菜畦和石峰。涂了墨的樹叢間，一束束溫暖的燈光傳出來。朦朧的光影里，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這家那家的門戶里，愜意的牛們進了欄，一張張大嘴便不肯離開食槽，從山里割來的草料真是好味道。屋檐下，小孩子不再討嫌，持家的女人安閑了，分不清是在看電視，還是在穿針引線。燈火處，一個個模糊的影子搖晃著山村的夜。

朗月來到山村，便看出一片閑靜來。天地間若細雪紛落，山洼、高峰、田地和水灣，一片柔潔和瑩白，朦朧的山谷和村莊像是浸在水中了。月色停在果園里，羞紅了臉的果子笑容灑落一地，園子里滿是喜色。朗月的腳步走進竹林，便走進一片靜謐。冷靜的竹靜止一般，像是在沉思。月光漫過來，夜的微涼浸在竹節里，山村的夜便仿佛停滯了。山腳下的小野花倒是很調皮，一擠眼便把月光招過來。萱草叢叢，土芹蓬蓬，雜樹泛著青色，片片花草盡沐月色。銀色的月光下，亮閃閃的山村寧靜又歡逗。

住在山村的時候，不必想什么，山村的夜色盡在靜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