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元平
二三十年前寫詩,把腳下墊幾塊磚頭,似乎夠得上湖北的二流詩人。然后在文化集團站臺,一站便是十載,把自已站成了一個官人、商人、文人的怪胎。如今寫小說,或被人調侃或自我解嘲為諸如期刊掌門人中的小說家之類,這些之于我,頂多算是生活中的插科打諢?;盍藥资?,同齡人開始養身,而我,開始養心,讓我覺得活明白的便是我終于知道如何養了。
動物活一種環境,人活一種心境。二十年前,從文學的岔路把自己走丟后,也許命運注定我會帶一身煙火氣找回來。幸運的是,找回來時,我大包小包背著無數生活的素材,這些必然成為我小說中最重要的基石。文學,或者具體到小說創作,成為我養心的良方,因為她讓我出現了極佳的狀態,而好狀態終究會反過來補養心境。
武漢封城期間我開始寫小說,第一個中篇叫《封城》,在《當代》刊發時被主編改題為《江城子》,《做局》是我的第二個中篇,原名《騙子》,在編輯的建議下才改成這個標題。這小說是根據朋友講的一個關于空姐的真實故事而創作的。幾個空姐被一男人騙錢騙色,且心甘情愿為其做事。這故事讓我既疑惑又憤慨,如今的社會,騙局千奇百怪,而落入騙局的人的反應又大有不同。
創作此小說的初心其實是對傳統東方智慧文化影響下的國民誠信的一種擔憂,并試圖將東方謀略的標榜與騙子文化的盛行之間找出一些因果和關聯,從而起到一種警示:傳統文化的繼承必須去其糟粕,而對智慧文化中謀略的過分標榜和推崇或許也是造成現如今騙子無孔不入、騙局層出不窮的原因。
在小說中,我著力設了兩條線,一條線是明線,各種上當受騙,如明潮、明德、甚至空姐當局長的父親;一條線是與騙子不共戴天,一心打騙的誠哥這條暗線,所謂“做局”,其實是誠哥利用蝦店老板王姐的騙局,在其后面做的一個更大的局。而這個局,貌似騙局,但其結果卻是對落入王姐那個騙局的受騙者的一種保護,這個局既有謀略又有溫情,既謀取了利益,又匡扶了正義,讓人對誠哥這樣的“騙子”實在恨不起來。所以,我以為,這條暗線才是最值得我們玩味和思考的。
騙子從古至今都是讓人們十分唾棄的一種人。然而“做局”則不然,在生意場上,有很多“生意高手”,幾乎認為這是對其智慧高低的一種檢驗。他們做生意給別人做局,或防備被別人做局,甚或成為為商的一種套路和手段。他們似乎并不被人唾棄,甚至被推崇為是一種智謀的體現。這一現象也潛在于我們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國人意識形態中的這樣一種文化繼承的確值得我們揭示和反思?;蛟S,我們更需要輸入一些誠信的血液來改良我們的血脈,讓我們后人的文化基因里多些真誠無欺,多些信守然諾。
就寫小說而言,我有一個偏執的觀點,那就是把小說的可讀性放在極其重要的位置,我認為,再好的小說,如果沒有可讀性,那實在是對閱讀者的折磨。而小說的可讀性,除故事外,最重要的是靠鮮活的人物。人物寫得活色生香,小說才能好看。作者很多時候像是被自己筆下的人物給綁架了一般,他們如何說話做事,作者似乎已無力左右,作者跟著人物往前走,走到最后,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物故事是如此發展的。
我從前年開始小說創作以來,共寫了三個中篇,自認為小說的可讀性是我的強項,至于上升到小說思想上的表達,或是否能直擊讀者的靈魂和痛處,這就像登山,我仍在山坡上轉悠?!蹲鼍帧肥俏椅ㄒ灰黄朊鞔_表達自己思考的小說,估計這種表達,顯得不夠老道,就像評論家樊星所言,帶有說教的痕跡。唯一的希望,就是此說教不會讓讀者倒胃口。
離開文學二十年,在發生疫情的特殊環境下,重歸文學的樹林,看鳥影修改天空,看山泉滋養風景,看樹枝喂肥月亮,有一種竊喜讓自己身體的某個部分一直處在一種亢奮狀態,心曠神怡,悠然自得。文學之林,養心吉地!
3018500559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