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門事件”催生江蘇第一個中共支部

劉海榮

“八號門事件”舊址——原銅山站，位于江蘇省徐州市鼓樓區(qū)。該火車站建成于1915年，原稱隴海鐵路銅山站。1921年11月8日，這里爆發(fā)的“八號門事件”轟動全國，引發(fā)了隴海鐵路全線大罷工，并催生了江蘇省第一個中共支部——中共隴海鐵路銅山站支部。

20世紀初，津浦鐵路、隴海鐵路相繼開工建設，兩大鐵路在徐州交會，奠定了徐州的交通樞紐地位。隴海鐵路是北洋政府借用外資分段修筑的。1912年，北洋政府與比利時政府簽訂隴海鐵路建設借款合同。1915年，向東修到了徐州，向西修到洛陽以西100千米的陜縣觀音堂鎮(zhèn)，橫貫河南、安徽、江蘇三省。1915年5月，徐州段建成通車。當時徐州城區(qū)為銅山縣所轄，因此在北城門修建的火車站取名銅山站。

隴海鐵路是向法國和比利時借款修建的，根據(jù)合同規(guī)定，法、比資本家行使計劃、人事、財務、材料和行車調(diào)度的權利。北洋政府以梁士詒為首的交通系官僚集團管理著隴海鐵路。直系軍閥吳佩孚在隴海鐵路沿線重鎮(zhèn)都設有重兵。三種勢力既明爭暗斗，又相互勾結。隴海鐵路工人們遭受著深重的政治壓迫和經(jīng)濟剝削，不僅生活貧困，而且經(jīng)常被外籍職員任意打罵和侮辱。鐵路工人勞動強度大，收入微薄。隴海鐵路規(guī)定，外籍職員工資最高，中國工人工資僅為外籍職員的1%左右。據(jù)統(tǒng)計，在外籍總管管理的半年多時間里，被開除的燒火工人有24名，大工小工有51名，被扣罰工資的有68名。

1921年2月，行伍出身的法國人若里被任命為隴海鐵路機務總管，他對待工人“尤為苛虐”，“一味強橫奸險，荼毒苦工”。他甚至異想天開，命人制作了一副石質(zhì)象棋，每枚棋子重達14千克，大如磨盤，用水泥澆筑成棋盤，鋼軌焊接成棋盤線。兩名外籍職員面對面坐在高臺上對弈，兩邊各站立兩名中國工人，為他們在巨型棋盤上前后搬動棋子。如今僅存下來的一枚石棋子，珍藏在徐州市史志辦，棋面上一道道斑駁痕跡訴說著鐵路工人受盡壓迫的歷史，這也是外籍總管奴役中國工人的鐵證。

隴海鐵路局有機務、車務、電務、養(yǎng)路等處，機務處之下有個擔負修理機車任務的大廠，設在銅山站內(nèi)，共有工人400余人。銅山站的外籍職員為了嚴格限制工人的自由，在大廠設置了一個唯一的出入口——八號門，工人進出必須經(jīng)過此門。大廠工人進了八號門，門就關閉起來，如同進了牢獄，只能受其奴役而不得外出。即使到了下班時間，外籍職員如果不準開門，工人們也只得忍受，不能離廠。因而工人們將八號門稱為“鬼門關”。

1921年11月8日下午，到了下班時間，工人們正待出廠，八號門把門者“奉洋人之命”，突然將門鎖閉，不許工人們出去。工人們要求開門，把門者不但不開，反以外籍職員勢力相恫嚇。這樣相持了兩個小時還不開門，工人們越聚越多，大家腹中饑餓等著回家，不禁怒火中燒，無法忍耐，便猛力擠開柵門而去。把門者立即報告洋人，外籍職員串通大廠副廠首高長利，企圖借此一面鎮(zhèn)壓工人的反抗活動，一面破壞該廠內(nèi)的工人組織——老君會，于是誣稱兩位負責人柴鳳祥、王輔“砸門而出”，將他倆拘押，接著宣布開除。這就是徐州站“八號門事件”。

“八號門事件”激起了銅山站工人們的憤恨，400多名大廠工人集會，共同推舉刁玉祥等前往開封、鄭州、洛陽等地聯(lián)系，商量隴海鐵路全線罷工事宜。20日上午，銅山站全體機工首先罷工，緊接著電告開封、鄭州、洛陽各站。到12時，接開封、洛陽等處來電，告知全路同時罷工。午后，隴海鐵路各站工人舉行罷工誓師大會，宣布隴海鐵路全線大罷工。中國的東西經(jīng)濟大動脈一天之內(nèi)就被隴海線上的工人切斷了，正如媒體報道的：“千里隴海鐵路，像斷了脊骨的長蛇，僵死在中州大地上?！?/p>

銅山站工人領袖姚佐唐在誓師大會上宣讀《敬告全國各站同胞同業(yè)兄弟們，懇乞求助聲援》的宣言書，歷數(shù)法、比帝國主義對于隴海鐵路的暴虐統(tǒng)治，列舉隴海鐵路大總管、法國人若里的十條罪狀。姚佐唐慷慨陳詞，號召工人兄弟堅決進行“反虐待、爭人格、光國體”的斗爭。會上工人們長期郁積在胸的怒火爆發(fā)，情緒激昂，呼聲震天。會后舉行示威游行，張貼傳單，發(fā)表演講，放聲歌唱自己編的斗爭歌曲。銅山站的外籍職員、總管等人，嚇得心驚肉跳，不敢露面。他們昔日那種太上皇的架勢與驕橫的氣焰，一掃而光。工人們昂首挺胸、揚眉吐氣，大滅了帝國主義的威風，大長了中國工人階級的志氣。

隴海鐵路罷工的消息傳開后，中國各地工人和社會各界紛紛表示聲援。隴海鐵路罷工眼看要連帶到其他鐵路干線，外國資本家、北洋政府交通部、地方軍閥均感不安。交通部急命隴海鐵路督辦施肇曾前去查辦；軍閥吳佩孚揚言要以武力鎮(zhèn)壓。他們一面大肆活動，收買工賊，妄圖破壞罷工；一面調(diào)遣軍隊，強令工人上工，并揚言：“如不上工，即按亂黨辦理?！?/p>

隴海鐵路全線大罷工，引起中共北方區(qū)委和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的高度重視，李大釗主持召開北方區(qū)委會議，分析隴海鐵路的罷工形勢。為了能使這次罷工順利進行，并取得斗爭的勝利，李大釗派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主任羅章龍前往隴海鐵路指導罷工。

羅章龍于1921年11月21日抵達洛陽站，當晚召集各站工人代表商討對策，擬訂了《堅持罷工，爭取勝利》的斗爭方案：1.選出7名具有代表性的罷工中堅分子，組織罷工委員會，統(tǒng)一領導罷工。2.加強團結，經(jīng)濟公開，一切日常工作經(jīng)過民主討論決定。3.堅持罷工條件，非達目的不止。會上，對罷工條件反復討論商定，將原先銅山站提出的3條補充為15條：1.撤換總管若里。2.銅山站因“八號門事件”被革人員，免究復職，此門不準任意鎖閉。3.機器照常擦洗。4.各廠材料，按照應用數(shù)目，如實發(fā)給。5.司機工外候差，應照鐘點加薪。6.行車油炭棉絲，照前考驗成章發(fā)給。7.大小工人每月加薪，年終給雙薪。8.工人因公受傷，一律照發(fā)薪水，殘廢者，由公司格外恤養(yǎng)。9.車務處、稽查、站長，對工人需和平一體，不分上下。10.夜班加點，以6小時為一工。11.稽查、廠首、在廠司事，應依章指示，不準恃尊虐下，口出不遜。12.年節(jié)及星期日與員司同休。13.因病休息，發(fā)半額薪水，病故發(fā)6個月薪水。14.因工亡者，準給3年薪水，并準其子弟襲業(yè)。15.工人就職后，非經(jīng)6個月，不得解雇。

在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的領導下，隴海鐵路各站都成立了赤色工會。銅山站工會推舉隴海鐵路罷工委員會的姚佐唐為會長。此后，姚佐唐代表徐州鐵路工人多次與北洋政府和外籍職員進行談判。

隴海鐵路罷工持續(xù)一周，業(yè)已損失30多萬元。北洋政府和外國資本家施以威脅利誘、挑撥離間等種種陰謀伎倆，但是全路工人在罷工委員會的領導下，眾志成城，聲勢不減，罷工陣容堅強如鐵，無懈可擊。外國資本家與北洋政府既怕曠日持久，損失益重，又恐事態(tài)擴大，罷工風潮蔓延各路，感到只有答應條件，快速解決才是唯一選擇，便改變強硬態(tài)度，提出愿意和罷工委員會進行談判。雙方對原復工條件進行重新修訂，將原15條改為10條，于11月26日正式認定了復工條件。10條復工條件包括了工人所提15條的主要內(nèi)容，特別是經(jīng)濟方面的要求。

銅山站工會于當夜召開全體工人大會慶祝勝利，會長姚佐唐講話，工人們熱烈高呼“慶祝罷工勝利！”“工人萬歲！”并燃放爆竹數(shù)十萬頭，響聲震耳，場面十分壯觀。然后大家分頭擦車燒火，裝置機器，準備開車。開車前又舉行了隆重的開車儀式。

1921年12月初，羅章龍到徐州考察，車抵銅山站時，姚佐唐率數(shù)百工人聚集月臺迎接。當晚舉行了歡迎大會，姚佐唐、羅章龍、游天洋在會上講話。 之后，中共中央局和共產(chǎn)國際駐中國的代表均派專人了解此次罷工的詳細經(jīng)過。中共中央局書記陳獨秀寫信給羅章龍，評價了這次罷工勝利的意義：“隴海罷工，捷報先傳，東起連云，西達陜西，橫亙中州，震動畿輔，遠及南方，這是我黨初顯身手的重大事件?！?/p>

此次罷工從11月20日一直持續(xù)到26日，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次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舉行的大規(guī)模罷工斗爭。隴海鐵路大罷工成為全國第一次工人運動的前奏曲，不僅打擊了帝國主義和軍閥的驕橫氣焰，而且鍛煉培養(yǎng)了一批工人運動骨干。1922年初，中共中央局派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干事、共產(chǎn)黨員李震瀛到隴海鐵路指導工人運動，籌建黨團組織，在銅山站發(fā)展姚佐唐、程圣賢、黃鈺成入黨。1922年2月，建立了江蘇第一個中共組織——隴海鐵路銅山站支部，姚佐唐任支部書記。隴海鐵路銅山站支部的成立，對鐵路工人運動的開展和徐州地方黨團組織的建立及后來的國民革命產(chǎn)生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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