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

蔡蔓晴

水又從媽媽臉上流下來了。我嘗了一下，是咸的，和從自來水管里流出來的水的味道不一樣。好奇怪，媽媽臉上的水為什么還在流……

我討厭晚上，樓下的叔叔總是吹和流水的管子不一樣的管子。好吵啊，耳朵像是被穿透了一樣。不想聽見，不想聽見，不想聽見……

“小星！不可以這樣。”媽媽來到客廳看見小星身邊是一堆被撕碎的衛生紙，他不斷地不斷地向耳朵里塞著，對媽媽的呼喊無動于衷。媽媽拽住小星的一只手想要阻止他，但小星毫無反應，像一個被設置好程序的機器人，機械地重復著往耳朵里塞紙的動作。

“小星！！”媽媽大喊出聲，終于換來了小星的一點回應。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過頭看著媽媽。媽媽看著那雙一如既往沒有情緒的雙眸，一時失了聲，繼而捂住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一刻，媽媽終于絕望了，不再顧及小星。這個自閉的孩子似乎住在小行星上，永遠感受不到她的情緒，所以他不再是她的孩子了。

媽媽今天帶回來了一個小孩子。我喜歡他，他的手總是軟軟的，像遙遠的到處是土的那個地方的那只小狗。媽媽似乎比喜歡我更喜歡那只“狗狗”。狗狗，但我還是喜歡狗狗、狗狗……

媽媽看著小星又坐在了桌子前，畫著老家的那只小土狗。那只土狗，是小星被送到鄉下奶奶家后唯一的玩伴。那時，爸爸媽媽工作忙，只能把小星送到鄉下。

她懷里抱著的，是她的第二個孩子。那是個男孩，很健康，總是看著她笑。她將孩子放回嬰兒床，來到小星的桌子前，蹲下身：“小星，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小星沒有反應。他繼續拿著筆，畫著今天的第134只狗狗。

媽媽看小星毫無反應，便自顧自起身，又從床上抱起孩子去了餐廳。她伸出手輕輕捏了捏懷中孩子的臉頰，她已經有了新的希望，所以她不再在意這個無論怎樣努力，都看不到一絲改變的孩子了。曾經的她因為小星而被一個名叫抑郁癥的惡魔籠罩了心神，操控了情緒。但現在的她再不會犯先前的錯誤了，是的，長期抑郁的自己快好了，應該去心理科復診了。

媽媽今天帶我去了一個新的地方。我很害怕！但媽媽之前說過我會好起來的，她會永遠陪著我的，所以我只是敲了一會兒車上的玻璃。

我會很乖的，我會好起來的……

媽媽開著車，聽著后座雜亂無章的敲玻璃聲一陣心煩。她緊皺著眉，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爆出。

他們正在開往郊區的一個特殊兒童治療所。媽媽決定送小星回他的行星，她相信沒了她，他也會好起來的。

她將小星交給了院長，駛回了自己的“地球”。她覺得自己徹底好起來了。

真奇怪，水從我臉上流下來了。我嘗了一下，是咸的，和媽媽臉上的水一樣的味道。這是媽媽留下的味道，好喜歡啊……

小星抬起頭，天上下著流星雨，映在淚珠上，像一顆渴望愛、渴望治愈的心。

教師點評：

選擇“二孩”“小孩自閉癥”“大人抑郁癥”這樣的題材，本就是小作者關注思考社會的表現，是作為一個準公民的高中生應有的責任擔當這個核心素養的體現。更難能可貴的是，小作者巧妙而自然地采用敘述視角轉換的方式，細膩而曲折地敘述了一個罹患抑郁癥的母親，把患有自閉癥的孩子送往“特殊兒童治療所”的故事。故事結束了，只是，沒有結束的悲劇結尾，給以讀者強烈的心靈撞擊，久久回響，引人深思。?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北京市特級教師? 趙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