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來俄羅斯的“職業背貨三人組”

陳星嵐

（來源：攝圖網）

按照陶強的指示，剛下飛機的聶彤將4只大行李箱交給了北京首都機場T3航站樓員工電梯附近的一個“哥們兒”，聶彤并不認識這個人，但是陶強的叮囑很明確，不會交錯。聶彤知道，陶強就在航站樓外等著她，她只要走出航站樓，上了陶強的車，這趟活兒就算成功了。

然而，就在聶彤緩步走向入境大廳出口時，幾名海關關員叫住了她。

2017年，46歲的聶彤離婚無業，想找賺錢門路，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認識了陶強。陶強60多歲，是個老北京人，也是個“職業背貨人”。聶彤還聽說，陶強在“圈里”很有名，外號“陶老爺”，于是聶彤想跟著陶強一起賺錢。

早在2000年，陶強就開始往來俄羅斯和中國背貨賺取收益。他熟悉俄語，還有不少俄羅斯的人脈。近幾年，他都是從北京出發跑貨，平均一個月要來往俄羅斯三四次。聶彤在陶強的帶領下進入了“背貨圈”，交往中，兩人確定了情人關系，聶彤依附陶強，做起了這行當。

2017年7月，陶強、聶彤兩人開始同居。雖然兩人一起背貨一起生活，但想法似乎有不同。對聶彤來說，陶強既是工作搭檔，更是情感的依靠，對他可謂百依百順，但陶強對聶彤似乎并不是完全信任，比如，他從沒把聶彤介紹給自己身邊的朋友認識。

2018年初，兩人在一家麻將館認識了無業的小陳。小陳30歲，剛從甘肅到北京謀生，年輕力壯。陶強、聶彤考慮到自己年紀越來越大，搬運重物有些吃力，就打算找小陳當幫手。

陶強向小陳承諾，跑一趟貨給他1000元。小陳答應了。2018年春節后，三人小團體正式成型，3月到11月，這三人一起來往俄羅斯背貨十余次。

2018年10月，陶強看到背貨圈微信群有人在發小廣告。一個微信名叫“野狼”的網友吸引了他的注意。“野狼”的個性簽名為：機場代購，便捷渠道。這類信息一般人可能不會在意。但經驗老到的陶強立馬嗅到了“商機”。他立刻加“野狼”為好友，建立了聯系。

“野狼”名叫王兵，曾經在北京首都機場工作過。王兵在機場工作時，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郭華。郭華手中有一張特殊的通行卡，使用該卡，可以從機場出境口直通T3出發層。這意味著，如果使用這張卡，從境外帶回國的物品，不需要經過海關直接就可以出機場。知道這個特殊渠道后，陶強簡直欣喜若狂。

有了這個特殊通道，陶強馬上有了更大的發財夢想。小打小鬧背通貨物，一旦被抓還有虧本的風險，還不如做筆大生意。

2018年11月，“三人組”準備前往俄羅斯背貨。出發前幾天，陶強突然告訴聶彤和小陳，自己騎電動車摔傷了，這趟就由聶彤和小陳完成背貨，自己負責在首都機場航站樓外接應他倆。聶彤和小陳自然都聽陶強的。

另一邊，陶強讓王兵做好繞過海關環節。他讓王兵將4只行李箱從出境口帶到出發大廳，承諾事成后每只箱子給他4000元好處費。短短五六百米的距離，就可以拿到1.6萬元，王兵一口答應下來。

11月29日早晨8點，王兵約郭華在機場航站口的咖啡廳見面，向郭華借通行卡，郭華明知王兵借用這張卡是為了走私，但還是將卡借給了他。王兵拿到卡后，來到和陶強約定好的地方，等待接貨。

不料，等待王兵的不僅有接頭的聶彤，還有海關緝私局的人。原來在這趟飛機飛行前，海關緝私局就得到消息，有人攜帶大量走私品入境。海關緝私局和海關旅檢處早已在機場提前做好了嚴密布控。

2018年11月29日8時，聶彤和小陳抵達北京首都國際機場T3航站樓。聶彤拿到托運的行李，按照陶強的指示把箱子交給了王兵后，準備只身出關，但剛走幾步，就被海關關員抓獲。

另一邊，王兵拖著4只行李箱通過“特殊通道”成功繞關到達T3航站樓出境大廳，卻被守候在那里的偵查員當場抓獲。

在逃跑無望的情況下，王兵抓住僅有的機會，趁偵查人員不備，把自己的手機掰成了兩半，試圖毀滅證據。

經現場查驗，4只行李箱里有疑似羚羊角303根。后經鑒定，這批羚羊角系高鼻羚羊角，價值達606萬元。這是近年來北京首例繞關走私珍貴動物制品案。

2018年11月29日，郭華被海關緝私局刑事拘留，他對自己明知王兵走私依舊借卡給對方的事實供認不諱，并于當日取保候審。11月30日，聶彤、小陳、王兵三人被海關緝私局刑事拘留。

2019年1月4日，經北京市檢察院第四分院批準，海關緝私局以涉嫌走私珍貴動物制品罪將聶彤、小陳逮捕。

聶彤到案后，把所有罪名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完全不提陶強。但當警方問到她具體地點、聯系人等細節時，聶彤卻回答不上來，而且，雖然聶彤與王兵是接頭人，兩人彼此卻不認識。

辦案人員立刻意識到，聶彤很可能不是策劃者。原來，聶彤一心保護陶強，她天真地想著，自己只要關上幾年，出獄后，就能和陶強好好過日子，陶強也會因為她的攬罪和獨自承擔而感動。

辦案人員決定將案件突破口放在犯罪情節較輕的王兵身上，雖然王兵的手機被破壞，但郭華已經認罪。辦案人員告訴王兵，如果自愿認罪認罰，就可以申請減輕處罰。

王兵的態度開始動搖，在和律師商量后，他決定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并很快供出了陶強的名字。

雖然王兵供出了陶強，但老謀深算的陶強之前并未向王兵透露過多細節，看來，想得知更多他的信息，還得從和他共同生活幾年的聶彤身上下功夫。

就在這時，案件又有進展。辦案人員突然接到某派出所電話：“陶強抓住了！”

原來，2019年3月，聶彤被抓到看守所后，在逃的陶強和一名女子到酒店開房，刷身份證時，被賓館人員認出了其涉案在逃人員身份，隨后被抓獲歸案。就連辦案人員都覺得驚訝，陶強僥幸逃開機場抓捕后，大家以為他會行事更加謹慎，沒想到他竟以這種方式暴露行蹤。

陶強到案后，態度非常囂張。他知道自己犯罪情節嚴重，必然會受到法律嚴懲，但不甘心，把責任全部推到聶彤身上，稱自己只是幫忙聯系訂購機票等。

在聶彤被關押后、陶強被抓前，還發生了一件事情。陶強知道聶彤有40萬元存款，這是聶彤和前夫離婚時，兩人協定預留給女兒上學用的錢。陶強給聶彤的家人打電話索要這筆錢，謊稱聶彤需要用錢。聶彤的家人將存有40萬元的銀行卡給了陶強，但是聶彤家人不信任陶強，更換了銀行卡密碼，并通過律師及時將信息告知了聶彤。

聶彤得知此消息后，非常氣憤，她覺得自己為陶強付出了那么多，陶強不愿意為自己花一分錢，還要騙取自己為女兒準備的存款。陶強的騙錢行為觸及了聶彤的底線，她決定向檢察機關如實供述案件實情，并愿意認罪認罰。

2019年9月9日，北京市檢察院第四分院就本案向北京市第四中級法院提起公訴。12月16日，北京市第四中級法院一審以走私珍貴動物制品罪，判處陶強有期徒刑13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13萬元;判處聶彤有期徒刑12年5個月，并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10萬元;判處小陳有期徒刑8年，并處罰金8萬元;判處王兵有期徒刑7年，并處罰金人民幣7萬元;判處郭華有期徒刑3年，緩刑4年，并處罰金人民幣3萬元。一審宣判后，2019年12月23日，小陳與聶彤提出上訴。2020年8月17日，北京市高級法院作出終審裁定，依法維持原判。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