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典型案例分析我國陶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現狀

黃靜怡,歐金棟

（景德鎮陶瓷大學，江西 333000）

1 前言

陶瓷產業在我國具有悠久的歷史文化積淀，比如景德鎮陶瓷就有1800年的歷史，經受了時代的檢驗。但是，我國對于知識產權方面的保護力度一直相對比較薄弱，陶瓷知識產權亦是如此。同時，隨著經濟的飛速發展，也不斷催生出新的知識產權維權問題，這些問題通常表現在舉證難、周期長、賠償低等，維權成本比較高。正是因為這種維權困境，嚴重的打擊了權利人的創作激情。當仿制品紛沓而至，所有的企業都熱衷于模仿、偽造，不再致力于研發新的產品，那么，勢必會影響整個陶瓷產業的發展。[1]景德鎮作為千年瓷都，陶瓷創作者、生產者數以萬計，因而這些問題顯得尤為突出。全國人大代表于集華在專題調研中指出，目前景德鎮瓷知識產權保護能力不足，景德鎮陶瓷知識產權案件具有獨特性，普通法官很難理解它的獨特性，需要行業內的人士去界定與評判[2]。

黨的十八大強調：要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只有不斷保護權利人的知識產權，才能促進他們的生存發展，從而激勵權利人不斷創新，成為經濟發展的重要資源和核心競爭力，因而歸根究底，司法保護至關重要。雖然我國對于知識產權的重視提高到了空前未有的高度，但是目前我國陶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中仍然存在著許多問題。

2 陶瓷知識產權侵權表現形式

陶瓷作品是集書法、繪畫及雕塑于一身，正是由于陶瓷表現形式的多樣性，所以其涉及的知識產權也非常廣泛，通常表現在：

2.1 著作權糾紛

在涉及陶瓷知識產權案件中，侵犯著作權的案件占大多數，其中主要表現在模仿、復制名家名作，以提升自身名氣；在仿制品上署原創者名字并進行銷售，在任何產業中，仿造的成本都是非常低的，在陶瓷行業中顯得尤為突出。一件陶瓷制品的產出需要經過作者從構思、制作加工、潤色打磨等多個流程，其中的時間成本非常之高，是原創者的智力和勞動成果。例如：深圳國瓷永豐源股份有限公司訴景德鎮億翔陶瓷廠侵犯著作權糾紛一案（以下簡稱“永豐源案”），原告創作的“西湖牡丹系列花面”是當今中國乃至世界陶瓷行業的經典之作，知名度享譽國內外，但是被告未經許可擅自生產、銷售該產品，嚴重侵犯了原告的合法權益。但是當仿冒者發現仿制他人作品可以攫取他人利益，利潤空間巨大的同時監管又不到位，侵權成本極低，那么仿制品就紛沓而至，這對整個陶瓷行業的發展非常不利。

2.2 專利權糾紛

專利制度旨在保護權利人能夠享受獨占性、排他性的權利，這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專利權人。隨著陶瓷從業者法律保護意識的逐漸增強，相關權利的申報登記數量也在逐漸增長，以期通過法律途徑獲得專利權保護。以景德鎮為例，隨著景德鎮國家陶瓷文化傳承創新試驗區的建設，發明專利與外觀設計專利的授權數量逐年遞增。與此同時，關于專利權糾紛的數量也在逐年攀升，筆者在威科先行法律檢索中以“陶瓷”和“專利權權屬、侵權糾紛”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僅2021年就有151例侵犯專利權的糾紛。

2.3 商標權糾紛

以景德鎮為例，景德鎮陶瓷通過上千年的發展早已形成了獨有的地理標志產品，其本身蘊含著巨大的商業價值和品牌影響力，正所謂“樹大招風”，因而有許多外地的陶瓷生產者盜用景德鎮原產地名稱和假冒他人注冊商標的瓷器，比如“景德鎮”地理標志證明商標，通過這種“傍名牌”的方式讓消費者產生混淆，從而謀取非法利益。正因為“景德鎮”標識缺乏統一的使用標準，從而導致了“景德鎮”標識的濫用，嚴重的影響景德鎮陶瓷產業。

2.4 商業秘密糾紛

侵犯陶瓷知識產權的表現形式還有關于商業秘密的糾紛，由于陶瓷企業知識性員工流動頻繁，有些員工會選擇先在大型的陶瓷企業工作積累經驗，而后選擇自主創業，這個過程中就不可避免的涉嫌侵犯原企業生產過程中的商業秘密，陶瓷作品有制坯、利坯、繪畫、雕刻、施釉及燒成等制瓷工藝，其中涉及了非常多的商業秘密，可能涉及原生產企業的命脈，當這些商業秘密隨著員工的流動而被泄露，對于原企業都是致命一擊。

3 陶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現狀

知識產權保護是一把雙刃劍，它既要求保護權利人的專有權，又要兼顧社會公共利益，常常需要利益平衡。[3]在陶瓷知識產權保護中，既要注重鼓勵陶瓷作品的創新發展、保護權利人的合法權益，也要兼顧陶瓷文化信息的傳播。那么陶瓷知識產權的司法保護就起著關鍵作用，但是目前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還存在著許多問題。

3.1 陶瓷知識產權訴訟舉證難度大

在陶瓷知識產權侵權訴訟中，也遵循著“誰主張誰舉證”的舉證責任，那么就需要權利人向法庭舉證證明其因被侵權所受到的實際損失或被告因侵權所獲利益的具體數額，但是往往面臨著舉證難度大的問題。因為知識產權客體非物質性特征，其侵權行為具有侵害形式特殊性、侵害行為高度技術性、侵害范圍廣泛性和侵害類型多樣性等特征，[4]那么也就決定了權利人在發現侵權行為時已經是侵權人造成了嚴重的后果，對于之前的侵權行為權利人很難取證，對于自身所遭受的損害金額以及在侵害著作權、商標權過程中給權利人造成的聲譽上的損害更是難以查明。比如：在上述的“永豐源案”中，被侵權產品西湖藍產品系2016年G20峰會國宴用瓷，在市場上享有較高知名度，被告智宇公司僅在網絡上銷售時間就長達三四年，但是在原告請求損失時卻面臨著難以舉證證明其因智宇公司侵權造成的實際損失或智宇公司因侵權行為所獲收益的問題。雖然永豐源公司主張依據智宇公司舉證截圖銷售85件，拿貨成本2800元，實際銷售價格6780元，要求賠償20萬元，但是被告智宇公司的截圖無法確認每一單的進貨價格、銷售價格，因而其所獲收益無法確定，最終永豐源公司只能獲得4萬元的經濟賠償。同時，對于永豐源公司要求智宇公司在江西省具有影響力的報刊雜志上登報道歉、消除影響的訴求，也因為原告未能舉證證明其聲譽因智宇公司的侵權行為受到嚴重損害而被駁回訴訟請求。

除此之外，對于藝術瓷的真偽舉證難度也比較大，有很多陶瓷生產者因為名人效應，冒充陶瓷名家的陶瓷作品，因而就需要權利人舉證證明被訴產品的真偽。對于已故陶瓷名家的陶瓷作品時，真偽的判斷有極大地難度,有人主張通過陶瓷的繪畫風格對作品的真偽進行判斷，但是國內對于陶瓷繪畫風格進行鑒定的權威性司法鑒定機構是非常少的。那么，對于藝術陶瓷著作權侵權的判斷就主要依靠裁判者的主觀判斷，就無法形成統一的判斷標準，這就凸顯了陶瓷知識產權的司法審判的困境，不利于陶瓷司法保護的健康發展。

3.2 陶瓷知識產權民事侵權損害賠償數額低

為了切實解決知識產權權利人維權成本高的問題，同時也為創新營造更好的法治環境，2020年4月，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全面加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意見》中，明確提出切實降低知識產權維權成本，大力縮短知識產權訴訟周期，有效提高侵權賠償數額，依法懲治知識產權犯罪等一系列舉措。但是就目前的司法實踐來看收效甚微，因為對于知識產權案件權利人很難證明其因侵權行為受到的實際損失，那么根據《著作權法》第四十九條、《商標法》第六十三條、《專利權法》第六十五條以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就需要法庭結合案情綜合考慮，酌定被告賠償原告的經濟損失和懲罰性賠償，但是法庭最終判定的數額往往會比較保守。比如在“廣東馬可波羅陶瓷有限公司、浙江淘寶網絡有限公司等侵害商標權糾紛案”中，“馬可波羅”注冊商標為馳名商標，淘寶平臺上的店鋪未經授權擅自銷售印有“馬可波羅”商標的產品，多達8000余件，其中的價格在400到2600元不等，給原告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但是由于原告的舉證證明標準過高，從而不能提供證據證明所受到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那么就只能由法官進行自由裁量，雖然在司法實踐中最高人民法發布了相關的司法解釋，但是最終的裁量權還是會因為法官的不同而不一。馬可波羅公司最終獲得12萬元的賠償，其中還包括了維權合理費用，這一結果難免會讓公眾覺得賠償數額過于低，并不能夠有效的遏制侵害陶瓷知識產權行為的發生。

此外，2021年3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害知識產權民事案件適用懲罰性賠償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其旨在明晰裁判標準，指導各級法院準確適用懲罰性賠償，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督忉尅返谖鍡l第一款規定：人民法院確定懲罰性賠償數額時，應當分別依照相關法律，以原告實際損失數額、被告違法所得數額或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作為計算基數。該解釋發布已經一年有余，但是在司法實踐中法官在陶瓷知識產權案件中引用懲罰性賠償條款的案件非常少，因為需要原告證明被告具有惡意侵權且情節嚴重的情形，但是這一舉證責任對于原告來說未免有些強人所難，所以對于知識產權懲罰性賠償的規定就形同虛設。

3.3 陶瓷知識產權刑事立案門檻高

目前我國知識產權刑事司法保護方面，刑事立案門檻較高，從而導致威懾力不足。2020年9月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發布了《關于修改侵犯商業秘密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決定》，其中將《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規定（二）》第七十三條侵犯商業秘密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將原來的50萬元降低為30萬元，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追訴標準，但是通常又會因為我國知識產權刑事犯罪司法移送方面缺乏銜接性，以及一些行政機關對于移送知識產權刑事案件的標準存在分歧，“導致該移送的沒移送，未達到犯罪標準的確移送，同時一些行政執法人員對刑事證據方面的法律規定不熟悉，未能及時采取合法有效方式固定收集證據”[5]，從而影響了對知識產權犯罪的打擊力度。

同時，即便有些案件能夠立案，卻出現了以罰代刑的情況。筆者在威科先行法律檢索中以“陶瓷”“侵犯知識產權犯罪”為關鍵詞進行檢索，總共有136份判決書，其中有99份判決書判決被告緩刑。雖然其中被判處緩刑是出于各種因素的考量，但是當關于侵犯知識產權犯罪絕大多數被處以緩刑，或者僅判處罰金，刑事追究不力時很難對嚴重侵犯知識產權的犯罪行為產生威懾[6]。

4 完善陶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建議

司法理念是人們對司法本質及其規律的理性認識與整體把握而形成的一系列理性的基本觀念，是對法律精神的理解和對法律價值的解讀而形成的一種認知模式，這種觀念和認識作為指導司法制度設計和司法實際運作的理論基礎和主導的價值觀，對一國的司法保護體制和司法運行效果影響深遠[4]。同時，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理念和政策對于指引知識產權法律正確適用，統一知識產權司法保護標準，保障立法目標的實現具有重要意義。

加強陶瓷知識產權的保護，是完善產權保護制度的重要內容，因而在陶瓷知識產權的司法保護中要堅持全面賠償原則，提高法定賠償額度，充分發揮損害賠償在制裁侵權和救濟權利中的作用。[4]加強民事賠償在陶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救濟，貫徹落實懲罰性賠償條款，確保權利人的損害能夠得到充分的救濟。強化刑事打擊層面的威懾作用，降低侵犯知識產權犯罪的入罪門檻，不斷強化刑事處罰在打擊知識產權犯罪中的重要作用，從而提高侵犯知識產權的犯罪成本。同時，加強對陶瓷相關司法鑒定機構的建設，充分發揮其在陶瓷知識產權價值評估和陶瓷鑒定中的作用，解決在藝術瓷著作權方面舉證難的問題。

5 結語

陶瓷制造業是中國許多地區的支柱性產業，對于景德鎮地區來說是否能夠充分保護陶瓷知識產權甚至決定著這一地區的經濟命脈。知識產權的司法保護具有裁判權威，程序公正以及透明度高等制度優勢，所以要把陶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全面性理念貫穿在知識產權侵權打擊和解決糾紛的全過程，不斷貫徹落實司法保護的全面性理念。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是司法，要充分發揮定紛止爭、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權利救濟作用，努力實現陶瓷知識產權糾紛解決中的公平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