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慧,曲也直,高雅然,烏日娜,武俊瑞*
(沈陽農業大學食品學院,遼寧 沈陽 110000)
多酚類化合物是植物體內重要的次生代謝產物,主要存在于人們日常食用的大量果蔬中。目前,文獻中已報道的多酚高達10 000多種。多酚具有顯著的抗氧化、抑菌、抗過敏和抗衰老等功能,并作為天然色素的重要組成成分和抗氧化劑的主要來源,被廣泛應用于食品和醫藥行業[1]。根據結構,多酚類化合物可以分為多酚單體和聚合多酚(圖1)。其中,多酚單體根據其碳骨架特征又可劃分為酚酸類、黃酮類化合物和少量1,2-二苯乙烯和木酚素,主要包括綠原酸、咖啡酸、異黃酮、黃酮和花青素等;聚合多酚為多酚單體的低聚或多聚物,統稱單寧類物質,包括水解型和縮合型多酚,如沒食子酸和原花青素等[2]。

圖1 植物多酚的分類及代表化合物[2]Fig.1 Classification and representative compounds of plant polyphenols[2]
蛋白質是乳類、肉類、蛋類、谷物類、豆類等食品體系中的重要組成成分,其功能性直接影響食品的特性。多酚-蛋白質共存現象在豆奶(大豆蛋白-黃酮)、奶茶(乳蛋白-茶多酚)、植物蛋白飲料(植物蛋白-植物多酚)等人們的日常飲食中普遍存在。研究表明,多酚類化合物具有獨特的結構和理化性質,能在食品加工、儲存、消化過程中與蛋白質發生相互作用,形成多酚-蛋白質復合物,進而改變或增強兩者的功能以及生物利用度[3-4]。如表沒食子兒茶素沒食子酸酯(epigallocatechin gallate,EGCG)與牛乳中β-乳球蛋白(β-lactoglobulin,β-Lg)的復合物抑制人惡性黑色素瘤A375細胞和食管癌TE-1細胞活性的能力較單獨的EGCG分別提高了69.0%和63.7%[5];茶多酚在泥鰍微凍貯藏過程中能顯著改善其肌原纖維蛋白的表面疏水性及溶解度[6];姜黃素和雞蛋卵白蛋白(ovalbumin,OVA)的復合作用不僅增強了姜黃素的抗氧化活性,還提高了其溶解度和光穩定性[7-8]。因此,多酚與蛋白質的復合作用被認為是有效改善蛋白質和多酚功能特性從而擴大其應用領域的一種安全、方便的策略。
本文主要從植物多酚與蛋白質的關系出發,闡述影響多酚與蛋白質相互作用的因素;同時重點總結了近幾年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的抗氧化性、消化性、致敏性和抑菌性等生物活性的研究進展及其在食品醫藥領域中的應用;并基于此對植物多酚-蛋白質復合物未來的研究方向進行了展望,以期為多酚和蛋白質的合理高效利用及擴大應用范圍提供理論參考。
多酚與蛋白質通過相互作用可以形成多酚-蛋白質復合物,但不同類型多酚與不同蛋白質間的相互作用存在一定的差異[3]。影響多酚與蛋白質相互作用的因素主要分為多酚類型、蛋白質類型、化學結合類型和反應條件等(圖2)。

圖2 影響多酚-蛋白質相互作用的主要因素[3]Fig.2 Main factors affecting polyphenol-protein interactions[3]
多酚分子大小、沒食子酰基數量和結構靈活性是影響多酚-蛋白質復合物形成的重要因素。具體表現為縮合單寧比水解單寧更易與蛋白質發生復合。Bohin等[9]研究發現原花青素中的黃烷-3-醇與牛血清白蛋白(bovine serum albumin,BSA)的相互作用隨著其聚合度的增大而增強,而分子質量相近的沒食子酸和阿魏酸與BSA的結合量相近,且簡單酚類物質與蛋白質的結合能力較聚合程度高、分子質量大的多酚化合物弱。Dobreva等[10]通過對(+)-兒茶素、(-)-表兒茶素、(-)-表兒茶素沒食子酸酯、蘋果苷-3-葡萄糖苷、鞣酸、原花青素B4、沒食子酸、原花青素B2和原花青素低聚物9 種多酚與BSA及α-淀粉酶的結合能力進行比較發現,多酚與蛋白質的相互作用還隨其沒食子酰基數量的增加而增強,這可能是由于沒食子酰基含有可與蛋白質分子形成氫鍵和疏水作用力的苯環和自由羥基,從而增強了多酚與蛋白質的親和力。此外,多酚分子的靈活性越高、自由沒食子酰基數量越多,其與蛋白質的結合位點越多,親和力越強。Frazier等[11]報道了多酚分子結構的靈活性會影響BSA與明膠結合多酚的數量,即多酚可以通過分子內旋轉,從而更好地暴露結合位點,與蛋白質發生復合反應。Sekowski等[12]也指出構象變化能力有限的剛性鞣花單寧與蛋白質的相互作用往往較弱。
蛋白質的氨基酸組成和結構也能顯著影響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的形成。蛋白質和多酚發生相互作用的一個必要條件為蛋白質/肽需要具有舒展的構象和相當大比例的脯氨酸,以便其形成松散的螺旋結構和疏水性斑塊,從而與酚環結構相結合。其中,富含脯氨酸的蛋白質(proline-rich proteins,PRPs)通常就具有開放的隨機卷曲或類似膠原的螺旋結構,更易與多酚產生氫鍵和疏水相互作用[13]。Amoako等[14]研究發現具有高彈性、多隨機螺旋結構的蛋白質比結構緊湊折疊的蛋白質更易與多酚結合。根據等電點和糖基化程度可將PRPs分為3 類:酸性、堿性和糖基化PRPs,其中堿性PRPs比酸性和糖基化PRPs更易與多酚結合,大分子質量PRPs與多酚的親和力較小分子質量PRPs強[15]。除脯氨酸外,富含精氨酸和芳香族氨基酸(如色氨酸和酪氨酸)的蛋白質也易與多酚通過疏水基團相互作用。Soares等[16]研究發現(+)-兒茶素與α-淀粉酶(富含脯氨酸和色氨酸)的親和力高于球蛋白(BSA)。
多酚與蛋白質相互作用力一般分為非共價作用(疏水作用和氫鍵)與共價作用(共價鍵和離子鍵)[17]。但不同多酚與不同蛋白質的相互作用方式存在一定的差異。例如,多酚類化合物在堿性溶液中易氧化成相應的醌,醌是一種反應性親電中間體,容易與蛋白質側鏈中賴氨酸、蛋氨酸、半胱氨酸和色氨酸等親核物質發生不可逆的共價結合;而蛋白質與多酚非共價結合主要由于疏水作用和氫鍵,且為可逆反應,其中疏水作用發生在蛋白質脂肪族、芳香族氨基酸與多酚的苯環之間,氫鍵產生在蛋白質的羰基(蛋白質氨基酸及肽鍵的羰基)與多酚的羥基之間。研究發現,原花青素中的酚羥基和疏水區可以分別與小麥谷蛋白的羰基和疏水氨基酸結合,β-Lg與染料木素和山柰酚結合過程中起主要作用的也是疏水相互作用力[18-19]。此外,蛋白質的H受體位點和多酚所攜帶的羥基之間的氫鍵在增強和穩定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結構方面起重要作用[20]。值得注意的是,蛋白質與多酚的復合通常會同時存在不同程度的非共價和共價作用力,但主要是非共價作用力。
溶液pH值、反應溫度、離子濃度、食物基質成分等因素也會影響多酚-蛋白質相互作用,其中溶液pH值不僅能夠改變多酚的化學結構和氧化聚合程度,還能改變蛋白質表面的靜電荷分布、分子構象及溶解度,而反應溫度主要通過影響氫鍵和疏水作用力,進而影響多酚-蛋白質相互作用。Prigent等[21]對單分子酚類化合物綠原酸(5-O-咖啡酰奎寧酸)與BSA、溶菌酶和α-乳白蛋白的非共價相互作用進行了表征,發現5-O-咖啡酰奎寧酸和BSA、溶菌酶的復合作用隨著溫度的升高而降低,且在酸性條件下,pH值對5-O-咖啡酰奎寧酸與BSA的復合作用沒有顯著影響,但隨著pH值的增加,5-O-咖啡酰奎寧酸和溶菌酶間的復合作用增強,這可能是因為5-O-咖啡酰奎寧酸在堿性環境下自身氧化形成多個自由基或醌基,促進了多酚與蛋白質的共價結合。反應體系中高濃度的鹽離子也會減少多酚與蛋白質的結合位點數量,從而影響其相互作用。Rawel等[22]研究發現,槲皮素與BSA的結合常數隨溶劑中NaCl濃度的增加而降低。此外,食品基質中的多糖、脂質等成分也會與多酚反應從而減少多酚與蛋白質的結合位點,進而抑制多酚-蛋白質的相互作用[23]。
綜上所述,多酚與蛋白質的相互作用受多酚類型(分子大小、沒食子酰基數目和結構靈活性)、蛋白質類型(氨基酸組成和結構)、溶液pH值(蛋白質的電荷分布以及多酚穩定性)和反應溫度(蛋白質構象和非共價結合力)影響較大。然而,實際研究中往往還有其他因素的影響,且不同種類多酚與蛋白質反應之間可能存在協同或拮抗作用。因此在食品生產實際應用中,根據蛋白質選擇合適的多酚類型和反應條件,是保證其具有最佳生物活性的重要前提。
多酚與蛋白質的相互作用會改變兩者的功能和生物利用度,接下來重點歸納了近些年文獻中報道的多酚-蛋白質復合物在抗氧化性、消化性、致敏性和抑菌性方面的變化。
膳食多酚是人體抗氧化劑的主要來源,其抗氧化機制多為抑制參與生成過量活性氧類物質的促氧化酶活力、螯合過渡金屬離子或者清除自由基等。如膳食黃酮類多酚可通過抑制還原型輔酶II發揮體內抗氧化劑的作用,還原型輔酶II被認為是血管壁中超氧陰離子的主要來源[24]。研究表明,多酚-蛋白質的相互作用對其復合物抗氧化性有正反兩方面。一方面,多酚-蛋白質的相互作用對多酚清除自由基活性有掩蔽作用,降低了多酚的抗氧化潛能。Rohn等[25]研究發現槲皮素與BSA共價結合后,減少了蛋白質與酚羥基結合的某些必需氨基酸(賴氨酸的ε-氨基和半胱氨酸的硫醇基團)的數量,從而使復合物的抗氧化活性下降了79%。Medina等[26]證實了EGCG等茶多酚與乳鐵蛋白的相互作用減少了反應體系中游離EGCG的含量從而降低了其抗氧化活性。Serafini等[27]也指出乳蛋白與巧克力中黃酮類多酚發生作用后,降低了黃酮的抗氧化活性。Xiao Jianbo等[28]研究發現膳食黃酮類多酚與乳蛋白的親和力越強,其復合物1,1-二苯基-2-三硝基苯肼(1,1-diphenyl-2-picrylhydrazyl,DPPH)自由基清除能力越弱,推測多酚類化合物與蛋白質結合會影響其自身的解離,從而降低其抗氧化性。另一方面,槲皮素與大豆分離蛋白(soy protein isolate,SPI)、α-生育酚與血漿蛋白的結合均提高了復合物的抗氧化活性,綠原酸與乳清分離蛋白的共價作用也顯著增強了其抗氧化活性,且抗氧化活性同綠原酸結合量成正比,推測可能是多酚與蛋白質結合后,蛋白質的保護作用抑制了胃腸道中促氧化酶活性,使多酚順利通過上消化道轉運到結腸[29-31]。
在機體胃腸道中,多酚類化合物與蛋白質的相互作用也可以改變蛋白質的消化性,其相互作用對消化性的影響同樣具有兩面性。一方面,許多研究表明多酚會導致蛋白質的消化率下降。Rawel等[32]通過比較綠原酸-BSA復合物與天然BSA的胰蛋白酶消化率發現,綠原酸-BSA復合物經蛋白酶消化24 h的消化率等同于天然蛋白消化5 min,即多酚降低了蛋白質的消化率,這主要歸因于其相互作用破壞了BSA中半胱氨酸、賴氨酸和色氨酸等必需氨基酸結構。Viva等[33]的研究指出多酚的加入降低了菜豆蛋白的溶解度,使其產生沉淀,進而降低了蛋白質的消化率。Zhang Yan等[34]通過模擬體外消化實驗發現黑豆蛋白的水解度隨著其總多酚含量升高而降低,這可能是由于多酚與蛋白質結合后,削弱了蛋白酶水解肽鍵的能力。類似的,雞肉蛋白、魚肉蛋白、牛肉蛋白與茶多酚結合后同樣降低了其消化性[35]。另一方面,也有文獻報道多酚能夠改善蛋白質的消化率。Jiang Lianzhou等[36]研究指出黑米花青素與SPI的結合提高了蛋白質的消化率,消化率隨著黑米花青素結合量的增加而增大,且消化產物具有較高的抗氧化性。兒茶素與β-伴大豆球蛋白的相互作用改變了蛋白質的二級結構,增加了其與消化酶的結合位點數量,進而提高了蛋白的消化率[37]。由于消化道是一個復雜的穩態內環境,目前對于多酚、蛋白質和消化酶類在人體消化環境中的相互作用及其對蛋白質消化率影響的作用機制仍需進一步探索。
不同多酚在不同的反應條件下會對蛋白質二級結構中α-螺旋、β-折疊、β-轉角和無規卷曲產生不同的影響。研究發現,茶多酚與牛乳酪蛋白的相互作用會使酪蛋白中的α-螺旋、β-折疊相對含量減少,無規卷曲結構相對含量增加,且結合力隨著酚羥基數目的增加而增強[38]。此外,EGCG與SPI的相互作用也會導致SPI結構中的β-折疊向α-螺旋轉換,且隨著EGCG濃度的增大,這種轉換作用加強[39]。蛋白質結構的變化可能會改變過敏原構象性表位的空間結構或者線性表位的組成,且這些變化均具有升高、降低甚至消除蛋白質致敏性的可能。換言之,多酚與致敏蛋白形成復合物可能導致后者結構改變,從而間接調節過敏反應。現有文獻報道牛乳中乳清蛋白和雞蛋中的OVA均可與綠原酸相互作用,通過改變蛋白的二級結構,破壞其構象性表位或線性表位組成,降低牛乳和雞蛋致敏性[40-41]。姜黃素、蘋果多酚與OVA的復合作用也可通過抑制輔助型T細胞2(T helper 2 cell,TH2)型相關細胞因子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4、IL-5和IL-13的分泌來有效減弱其過敏反應癥狀[42-43]。此外,OVA也可與兒茶素、槲皮素共價結合來降低雞蛋的致敏性[44-45]。進一步研究發現,兒茶素還可以有效降低人嗜堿性粒細胞表面免疫球蛋白(immunoglobulins,IgE)高親和力受體Fc?RI mRNA的表達,從而抑制效應細胞發生脫顆粒和組胺釋放,從而達到緩解過敏反應的效果[46]。類似的,海洋來源的活性物質褐藻多酚也是通過此機制降低了花生過敏原(Ara h 1、Ara h 2、Ara h 3、Ara h 6)的致敏性[47]。Plundrich等[48]利用化學信息學方法研究了越桔果實中42 種不同多酚類物質與花生過敏原Ara h 2結合并抑制其免疫球蛋白IgE結合表位的可能性,免疫印跡結果顯示花青素和綠原酸與Ara h 2作用后,其致敏性分別下降了37%和50%。Tantoush等[49]也指出綠茶多酚與β-Lg、Ara h 1和Ara h 2可形成易腸胃消化降解的復合物,從而導致其致敏性下降。值得注意的是,非黃酮類多酚化合物白藜蘆醇與OVA的結合暴露了蛋白內部的IgG和IgE結合位點,使得OVA的潛在致敏性增強[50]。綜上所述,多酚-蛋白質復合物致敏性降低多是由于其結構變化導致表位被破壞,而有關致敏蛋白與多酚的結合位點及作用力類型、復合物對免疫細胞的影響等報道較少。
植物多酚作為新型生物保鮮劑,因其來源廣泛、作用溫和、抑菌效果好和不良副作用較少而備受關注,常被應用于肉制品、水產品和果蔬制品。現有文獻表明,多酚與蛋白質的相互作用會影響其抑菌效果。Fu Shalu等[51]研究發現綠原酸-明膠的復合物相較于綠原酸,對大腸桿菌、銅綠假單胞菌、單核細胞增生李斯特菌和葡萄球菌活性的抑制作用顯著增強。迷迭香酸與乳清蛋白共價結合后的復合物也具有顯著的抗金黃色葡萄球菌活性,而當乳清蛋白單獨作用時,并不能抑制任何細菌的生長,這可能取決于乳清蛋白反應基質中多酚生物活性的有效性[52]。此外,在豆奶發酵過程中添加茶多酚可以有效促進保加利亞乳桿菌的生長,抑制嗜酸乳桿菌和嗜熱鏈球菌的繁殖[53]。ben Arfa等[54]通過向SPI中添加一定量的肉桂醛和香芹酚,發現其復合物會對灰霉病菌、大腸桿菌的生長具有抑制作用。綜上所述,多酚與蛋白質的復合物通常具有良好的抑菌特性,其抑菌機制可能是改變了微生物細胞膜的通透性,并影響其細胞內某些酶的表達,或破壞其細胞壁等[55]。然而,不可忽視的是,目前多酚-蛋白質復合物還存在著抑菌范圍小、抑菌效果弱等問題。
近年來文獻中報道的多酚-蛋白質復合物在抗氧化、消化性、致敏性和抑菌性方面的變化總結如表1所示。

表1 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生物活性變化Table 1 Biological activities of polyphenol-protein complexes
總體而言,多酚與蛋白質的相互作用對兩者的功能和生物利用度都具有顯著的影響,尤其是在抗氧化性、消化性、致敏性和抑菌性方面。然而,現有的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的生物活性測定多是基于體外測定,且活性差異與結構改變、機體腸道菌群變化的內在關聯還不太清楚,需在今后進一步研究。
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由于特有的結構和生物活性,可以被制備為功能性乳液、脂質體、微膠囊、納米顆粒等新型復合體,還可以作為金屬納米粒子的穩定劑[56]。本文就近年來關于多酚-蛋白質復合物應用的文獻進行分析總結,重點綜述了其在新型抗氧化乳化劑、可食用膜及藥物緩釋載體方面的應用。
研究發現,多酚與蛋白質的復合物作為新型抗氧化乳化劑,不僅具有良好的乳化性能,還可以有效保護易氧化食物基質中的活性物質[57]。Yi Jiang等[58-59]研究發現兒茶素-β-Lg復合物和兒茶素-α-乳球蛋白復合物均可作為乳化劑包埋β-胡蘿卜素,且能夠有效抑制β-胡蘿卜素發生氧化降解。綠原酸-乳鐵蛋白、EGCG-乳清蛋白復合物也可以顯著提高乳化液中β-胡蘿卜素的化學穩定性[60-61]。Feng Jin等[62]研究指出兒茶素-OVA復合物包埋的魚油乳液具有粒徑小、貯存穩定性好、黏度小等特點,且復合物具有較高的抗氧化活性和界面活性,對魚油乳液中脂質氧化的抑制作用優于OVA。類似的,兒茶素-蛋清蛋白復合物不僅具有較高的乳液穩定性,還具有較強的抗氧化活性和界面活性[63]。兒茶素-米糠蛋白復合物形成的穩定水包油乳液具有較好的黏性及黏彈性[64]。此外,大米分離蛋白與阿魏酸的復合物具有穩定的乳液穩定性,且可以通過降低過氧化氫、三聚氰胺和己醛的濃度,有效抑制脂肪氧化降解[65]。Wei Zihao等[66]通過EGCG共價修飾不同乳蛋白(α-乳白蛋白、β-Lg、乳鐵蛋白、酪蛋白),發現不同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的乳化性質取決于所使用的酚類化合物和蛋白質的類型。目前,有關多酚-蛋白質復合物作為新型抗氧化乳化劑的科學報道還比較少,已有文獻中蛋白的種類主要集中在乳源蛋白。此外,環境應力是否會對多酚-蛋白質復合物乳液的凍融穩定性、鹽穩定性和熱穩定性產生影響,以及復合物的乳化機制、毒性、生物利用率等仍需進一步詳細探究。
近年來,蛋白膜由于其對環境的友好性和可生物降解性,成為食品保鮮行業的研究熱點,但易滋生細菌、機械強度低和水蒸氣阻隔性能弱等缺點限制了其應用。研究表明,植物多酚可以作為蛋白質交聯劑添加到可食用膜中,不僅能提高其機械強度和阻隔性能,還能抑制菌活性、減緩食品氧化,達到延長保質期的效果[67]。Araghi等[68]將魚明膠與咖啡酸復配成魚明膠膜,發現咖啡酸提高了膜的水蒸氣透過性和氧氣透過性。同樣的,玉米蛋白可食用膜中單寧酸的添加使其具有更高的抗拉強度和較低的水蒸氣透過率[69]。Choi等[70]通過測定不同氧化酚類物質(包括鞣酸、咖啡酸和綠茶提取物)對明膠-姜黃素膜機械屏障性能的影響,發現氧化酚醛具有的交聯作用增強了膜的拉伸強度,降低了其斷裂伸長率、水蒸氣透過率和水溶解度;在不同種類膜中,咖啡酸-明膠-姜黃素膜具有最優的機械和屏障性能;且這些膜均具有較強的抗氧化活性,可作為活性包裝材料來延長新鮮豬肉的貨架期。綠茶多酚提取物對明膠膜的機械強度、阻隔性也具有增強作用,且體外抗氧化能力(DPPH自由基清除能力、鐵還原能力)隨多酚添加量的加大而升高[71]。此外,向大豆蛋白膜中添加蘆丁可以有效降低水蒸氣的透過性,這可能是由于蘆丁與大豆蛋白的相互作用導致膜的結構更緊密,降低了膜基質中水分子流動性并限制水通過膜遷移[72]。同樣,向大豆蛋白膜中添加丁香酚也可以增加其水分子阻力,從而降低水蒸氣透過性、透氣性和透油性;在實際應用中,丁香酚-大豆蛋白膜還能起到抑制圣女果淀粉降解和果膠質轉化、減緩其軟化速度的作用[73]。不可忽視的是,目前多酚-蛋白質可食用膜的應用還受到諸多限制,如植物多酚的添加會使膜的厚度增加,且多酚自身的顏色和氣味也會擴散到食品中等。此外,在成膜過程中,植物多酚與蛋白質間的相互作用尚不完全清楚,仍有研究空間。
由于多酚-蛋白質復合物不僅具有良好的抗氧化性和穩定性,還具有較大的負載面積、易制備和較好的組織黏性等優點,常在醫藥領域被用作多種藥物控制輸送的載體。Liu Fuguo等[74]研究發現,基于EGCG-玉米蛋白復合的納米顆粒不僅可以保護姜黃素和白藜蘆醇不被降解,還能夠保持其抗氧化活性,提高其生物可及性。綠原酸-β-Lg復合的納米顆粒同樣可以保護EGCG不被降解,還能控制EGCG在模擬胃腸消化液中的釋放速率[75]。Fan Yuting等[76]的研究指出咖啡酸-BSA偶聯/玉米蛋白納米顆粒對白藜蘆醇的降解有明顯的保護作用,且能夠顯著提高白藜蘆醇的熱穩定性、紫外光穩定性和抗氧化活性。此外,姜黃素-高粱醇溶蛋白納米顆粒膜也可以提高口服型藥劑的穩定性[77]。值得注意的是,酚類化合物不僅能穩定蛋白水凝膠的結構,還能刺激水凝膠抑制有害酶活性和細菌生長,從而促進傷口愈合,且復合物的凝膠性質與共價連接的酚類物質的數量密切相關[78]。Hu Bing等[79]首次發現,在高濃度蛋白淀粉樣纖維的條件下,多酚類小分子化合物夠通過疏水作用、π-π共軛作用、氫鍵作用吸附到球蛋白表面,驅動處于液晶態的納米纖維超分子自組裝,在空間形成飽含水分的三維立體網狀多層次結構水凝膠,且多酚類物質的載藥量顯著增加(質量分數達到4.0%),穩定性得到明顯改善,并具有廣譜抗菌作用。然而,多酚-蛋白質復合物在藥物緩釋載體應用中也存在一些問題,例如載藥量和載藥效率較低、藥物爆發性釋放等,尚有提高空間。
近年來關于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的應用研究如表2所示。

表2 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的應用Table 2 Applications of polyphenol-protein complexes
綜上所述,多酚-蛋白質復合物在食品和醫藥生產領域具有很高的應用價值,但目前大多數報道集中于其機理和結構的表征研究,而對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的實際應用研究較少,且復合物的生物安全性仍有待商榷。值得注意的是,采用蛋白質-多糖-多酚相互作用形成的三元復合物也是近年來的新型材料研究熱點,它具備了3 種物質的功能特性,更適宜于不同食品體系中的應用。
植物多酚與食物蛋白質間主要是非共價疏水相互作用,然后通過氫鍵穩定結構,并受蛋白質類型(蛋白質大小、構象、氨基酸組成)、多酚類型(大小、結構靈活性、沒食子酰基數量)及反應條件(pH值、溫度、離子濃度)等的影響。然而目前大多數研究都傾向于多酚在高溫或強堿條件下共價修飾蛋白質側鏈氨基酸,生成穩定的復合物,以便符合食品加工業的要求,但強烈的反應條件易引起食品中其他營養元素損失等問題。此外,不同種類多酚與蛋白質反應體系中是否存在協同或拮抗效應,食品新技術(超聲、等離子體、靜高壓等)的應用是否會影響多酚-蛋白質間的作用力,仍待進一步研究。
多酚-蛋白質復合物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植物多酚的化學性質,同時賦予蛋白質分子許多新的功能。然而,現有的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種類十分有限,研究重點集中于抗氧化、消化、抗過敏和抑菌等活性方面,但其他生物活性(如抗糖尿病、抗癌細胞增殖活性、保肝活性等)探索較少。值得注意的是,現有的多酚-蛋白質復合物的生物活性測定多是基于體外測定,且活性差異與結構改變、機體腸道菌群變化的內在關聯還不太清楚,需要進一步探討。同時,還應詳細研究蛋白質與多酚相互作用的最適反應條件,以優化食品加工過程,最大限度地提高食品的營養和功能特性,增強其在食品加工過程或消化條件下的穩定性。
多酚-蛋白質復合物在食品和醫藥領域中有很好的應用前景,尤其在新型抗氧化乳化劑、可食用膜及藥物緩釋載體方面的應用。但是,植物多酚的提取難度大、化學結構存在多樣性,且多數研究僅關注單一多酚或者單一配合物的使用,不僅實際應用研究較少,還缺少其生物安全性的評估。今后需加強多酚-蛋白質復合物體外細胞培養和體內動物毒理方面的研究,以探索多酚-蛋白質復合物材料的潛在毒性,并加強蛋白質與多酚復合物的性質研究,開發新型功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