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內經》臟腑理論從心論治癮疹

秦悅思 郭靜 朱艷靈 陳儒康 蔣莎莉 蘇紅

摘要：癮疹是臨床常見的瘙癢性、過敏性皮膚病。臨床上易診斷，但因其反復發作，治療上頗為棘手?！鞍a疹”一詞最早出于《素問》“少陰有余，病皮痹隱疹”，該病與“心”密切相關，通過結合《內經》臟腑理論，從心血、心火、心神等方面闡述癮疹的病機及治療。

關鍵詞：癮疹;臟腑辨證;心血;心火;心神

中圖分類號：R758.2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2）02-0016-03

癮疹是一種以風團為主要皮損的瘙癢性、過敏性皮膚病。其具有發無定處，驟起驟退，消退后不留任何痕跡的臨床特征[1]。本病相當于西醫所指蕁麻疹[2]，是皮膚、黏膜小血管反應性擴張及滲透性增加而產生的一種局限性水腫反應。臨床上可分為急性和慢性，急性者驟發速愈，慢性者可反復發作?！端貑枴ゐ粽摗吩啤胺沃魃碇っ?，故臨床上多認為癮疹的發病部位在肌表營衛，涉及肺肝脾腎等臟，其中急性者發病部位多與肺脾二臟有關，慢性者發病部位多與肝脾腎三臟有關[3]，鮮有醫家從心論治。但追根溯源，“癮疹”一詞最早出于《素問》“少陰有余，病皮痹隱疹”[4]，此處的“少陰有余”，揭示了本病的病位與病性，“少陰”結合臟腑辨證與“心”密切相關，本文將從“心”淺析癮疹的論治。

1 從“心”論治的源流考證

《素問·四時刺逆從論》云：“少陰有余，病皮痹癮疹”。說明了本病可從三陰三陽之六經盛衰立論[5]。三陰中少陰心、腎兩臟相對應，心腎水火既濟：心火下溫腎陽，使腎水不寒;腎水上濟心陰，使心陽不亢。就病理而言，心火多亢屬有余，腎水多虛屬不足。故此處的“少陰有余”從臟腑辨證當責之于“心”?！端貑枴ぶ琳嬉笳摗吩弧爸T痛癢瘡，皆屬于心”，乃病機十九條中重要病機之一，指導皮膚及外科疾病的辨證及治療，表明疼痛、瘙癢及熱性、瘡瘍性皮膚病均可從“心”論治?！夺t經原旨》中薛雪結合上下句探討了少陰有余與不足，“少陰者君火之氣也，火盛則克金……故為皮痹。隱軫，即癮疹也?；鸩蛔銊t金無所畏，燥邪獨勝，……”前半句中的“君火”主要指心火，少陰心經之氣有余，心火亢盛而灼肺，肺合皮毛，在皮膚表現為癮疹，與張景岳在《類經》中闡述一致。此外，《外科大成·癮疹候》提及“疹屬少陰君火”，《溫熱論》言：“心主血屬營……營分受熱……或斑點隱隱”，《外科證治全書》 曰：“癮疹紅色小點……屬心火傷血”，綜上所述，皆說明癮疹與心關系密切。

2 從“心”論治的理論依據

蕁麻疹從“心”論治，是以中醫“心”概念為理論基礎的，此處的“心”，源于中醫“藏象理論”，首見于《素問·六節藏象論》。“藏”指藏于體內的內臟，包括“五臟”“六腑”等，“象”則是表現于外的生理與病理現象。“有諸內，必形于外”，故表現在外的癮疹，可以通過外在征象，認識在內臟腑生理、病理規律[6]。正如《三因極病證方論·癮疹證治》曰：“世醫論癮疹，無不謂是皮膚間風……，內則察臟腑虛實，外則寒暑風濕，隨證調之，無不愈”，提出蕁麻疹病位雖在肌表，但其病機多是臟腑病變。這為癮疹臟腑辨證奠定了理論依據。

中醫所論之“心”比西醫學所謂的“心臟器官”內涵更深。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素問·經脈別論》曰：“濁氣歸心，淫精于脈”，《素問·五藏生成》有言：“諸血者，皆屬于心?！闭f明心“奉心化赤”功能，可見，心可主管全身血液的運行與生成，此為心主血脈的功能。很多慢性蕁麻疹生血乏源，心血不足，導致血虛風燥，肌膚失養，表現為瘙癢、皮膚干燥等癥狀?！端貑枴ち澆叵笳摗吩唬骸靶恼撸荆裰円病?，《靈樞·本神》 曰：“所以任物者謂之心”，說明了心可主管人的情志、思維、意識等精神活動。此為心主神志的功能。瘙癢是癮疹最常見的癥狀，病程日久，心神不安，甚則心腎不交，往往出現煩躁、抑郁、失眠等癥狀?！夺t宗金鑒》載“癰疽原是火毒生”，張景岳有言：“心屬火，化其熱，故瘡瘍皆屬于心也?！毙臑榛鹋K，乃陽中之太陽，火性炎上，瘙癢、風團色紅皆能從“火”解釋。心火亢盛則煎熬營陰血分，營氣難達于表而發為癮疹[7]?！督饏T要略·中風歷節病》曰：“邪氣中經，則身癢而癮疹，心氣不足，邪氣入中，則胸悶而短氣”，描述了邪氣表淺時，皮膚受累，出現癮疹;邪氣深入，累及臟腑后，“心”當先受之，與急性蕁麻疹所致的喉頭水癥狀頗為相似。

3 從“心”論治指導臨床

3.1 心血與癮疹 心主生血、行血。心失所養，血液生化及功能失常，不能濡養肌膚，易生瘙癢，故無論是血虛、血燥，還是血熱均能導致瘙癢的發生[8]。臨床上慢性蕁麻疹較為常見，責其病因，陰血不足使陽氣相對過亢而生內風最為常見，故養血活血是治療大法，應證了“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碑敋w飲子正是該法的典型代表方，全方以中四物湯為基礎養血活血，補中有通，補而不滯，配以祛風、益氣、止癢之品：如荊防祛風止癢，疏散外風，配黃芪能鼓動氣血達表祛邪，針對癮疹“無風不作癢”的病機內外兼治。首烏與蒺藜養血祛風，也是李可老中醫“定風丹”[9]的組成藥物。本方配伍精當，與病機緊密相扣，養血潤燥，活血疏風，養血活血體現了動靜相宜的配方規律。久病入絡，不宜過用宣散之品，避免進一步耗氣傷陰，故伴血瘀者，可加以桃仁、丹參、雞血藤之品[10]。綜上，為后世醫家提供了從“心血”論治瘙癢性疾病的依據。此外，實驗研究表明，當歸飲子對慢性蕁麻疹氣血兩虛證具有一定的拮抗作用[11]。

3.2 心火與癮疹 心在五行中屬火，為人體一身陽氣之根本，故不少醫家認為“諸痛癢瘡，皆屬于心”中的“心”即指心火[12]，意指各種皮膚痛癥或瘙癢癥的發生，皆與心火關系密切。就癮疹而言，急性期往往少陰君火有余，外感風熱引動血分之熱，克伐肺金，肺衛失和，血熱外透，發于肌表而出現風團、斑疹等。治療應注重清瀉心火，可選用黃連、蓮子心、淡竹葉等藥物?！端貑枴ご探摗分刑峒啊靶牟坑诒怼?，說明心氣、心陽布散于全身肌腠，是與“腎治于里”相對的?！吧訇帯彼鶎Α八饍膳K”，與寒熱相關。若腎陰相對不足，導致心火相對熾盛，腎水和心火失去平衡，不能相濟，就會產生皮膚干燥、瘙癢、心煩、失眠等常見癥狀，《素問·生氣通天論》有言“陽氣者，煩勞則張”，此乃陽氣暫時的亢盛，浮散于外，與膽堿能性蕁麻疹癥狀頗為相似?；颊叨酁榍嗄耆耍瑹o明顯的寒熱偏頗，激動或運動后出現皮疹，臨床上可選用鄭欽安的潛陽丹，滋陰扶陽并重，其中“附子辛熱，能補坎中真陽，真陽為君火之種，補真火即是壯君火也[13]?！鼻椅迮K所傷，窮必及腎，臨床上如遇慢性遷延不愈之癮疹，補腎潛陽降心火也不失為一種治療方法。

3.3 心神與癮疹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黃帝內經》中提及了心藏神、主神志的功能。張志聰在《侶山堂類辨》言“奉心神而化赤，故曰血者神氣也?！边M一步描述了心血與心神相輔相成的關系。作為癮疹的主要癥狀，瘙癢是一種引起搔抓欲望和搔抓反射的不適感，為心所主，與神相關。而這種反復瘙癢-搔抓-瘙癢的惡性循環，往往使疾病反復發生，遷延不愈，更有甚者，皮損處可出現灼熱、灼痛感，患者可因反復瘙癢出現躁狂癥，這都是“神”的異常。這與現代研究瘙癢的發病機制也是基本吻合的，瘙癢不僅可分為皮膚源性、神經源性、神經病理性、心因性等，其信號傳導通路也有神經遞質的參與[14]。王冰對于“諸痛癢瘡，皆屬于心”的注解“心寂則痛微，心躁則痛甚，百端之起，皆由心生，痛癢瘡瘍，生于心也”。可見古代醫家早已認識到瘙癢與精神情志的關系[15]。臨床上，癮疹的治療，往往可以在辨證的基礎上，加用安神止癢之法[16]。如重鎮安神法，多用于實證，取重則能鎮，重可去怯之意，常用龍骨、龍齒、靈磁石之品;如養心安神法，多用于虛證，取養心益陰、安神定志之意，常用遠志、合歡皮、茯神之品;如涼血安神法，多用于熱入營血，皮色鮮紅者，取涼血清熱，鎮驚安神之意，常用水牛角、生地、玄參之品。此外，根據不同病機，佐以利濕、祛痰、疏風等，往往也收到很好的療效。

正如“五臟皆令人咳，非獨肺也”所言，皮膚病也并非皆從肺論治，從“心”論治蕁麻疹也為臨床論治癮疹拓寬了思路。

參考文獻：

[1]何清湖，秦國政.中醫外科學[M].3版.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6：215-216.

[2]張學軍，鄭捷.皮膚性病學[M].9版.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8：112.

[3]張曉杰.蕁麻疹辨證要素分析[J].山東中醫雜志，2004，23（7）：388-390.

[4]張曉杰，田代華.蕁麻疹中醫病名溯源[J].中醫文獻雜志，2004，22（1）：15-16.

[5]郭靜，杜艾嬡，左小紅等.從“少陰有余”論治癮疹[J]，遼寧中醫雜志，2016，43（6）：1170-1172.

[6]張靖芳.《黃帝內經》藏象理論的形成及對臨床診病的影響[D].鄭州：河南中醫藥大學，2017.

[7]王和平，王闖，閆景東，等.淺談從“溫心陽”論治皮膚病[J].中醫藥學報，2014，42（4）：136.

[8]楊妞妞，朱嬋，伍冠一，等.瘙癢癥從臟腑辨治[J].中醫學報，2016，31（1）：64-66.

[9]李可.李可老中醫急危重癥疑難病經驗專輯[M].太原：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04：315-316.

[10]李敏，昝俊杰，成肇仁.成肇仁教授應用當歸飲子治療慢性蕁麻疹臨證經驗舉隅[J].中國民族民間醫藥，2018，27（17）：86-87.

[11]郭靜，艾儒棣，段渠等.當歸飲子治療氣血兩虛型慢性蕁麻疹小鼠的機理研究[J].廣州中醫藥大學學報，2013，30（6）：884-887.

[12]李古松.外瘍從五臟相關論治[J].中醫文獻雜志，2006，24（2）：28-29.

[13]鄭欽安.鄭欽安醫學三書（修訂版）[M].太原：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06：47.

[14]薛如君，張錫寶.神經病理性瘙癢的研究進展[J].中國醫學文摘皮膚科學，2015，32（6）：586-587.

[15]吳順領，張霞.“諸痛癢瘡，皆屬于心”新解與應用[J].現代中醫藥，2013，33（2）：61-62.

[16]黃霞，黃奎麟，艾儒棣.從“諸痛癢瘡，皆屬于心”談中醫安神法治療皮膚病[J].四川中醫，2008，26（3）：30-31.

（收稿日期：2021-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