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隙

劉敏

1.南門小街

一來一往兩車道

南邊是一排早點小吃攤

北邊是一串小超市

小城的味口都有一個好嗓門

熱鬧得象一鍋好菜

又甜又香，從市場

一直飄到街上

有一天南門來了

各式各樣電動車、摩托車、國產進口小汽車

城市大巴、快遞小哥三輪車、網絡單車、小電驢

小街變成一條條縫隙

小汽車大客車相互阻擋

又相互退讓，電動車摩托車

都在尋找出路

有一條小縫他們就鉆進去

人們在車縫中趕路

時刻防備，周圍的車輛和行人

我每天從南門小街走過

穿行在車輛和行人的縫隙中

2.白糖酥

用灰面包餡油炸的叫油餅

用灰面油炸，再在灰面白糖中滾過的

叫白糖酥

同是灰面油炸，有餡的叫餅

無餡的叫酥酥，因為無餡

四十年來，身價一直不如餅

四十年前或許是因為它的酥和糖

也可能因為無法承認的因為

我一般都選擇白糖酥

爾后很多年，我又選擇了忘記它

前幾天早上，我在南門小攤又見到它

它還是和油餅在一起

四十年了都在油炸

餅還是叫餅，酥還是叫酥

我在遲疑中選擇了它

我再次把它送到嘴里時

第一時間，我便發現

它已不是四十年前的糖和酥

3.熊妑妑的餃子豬肝湯

熊妑妑一口漢腔

八十多歲的老漢腔，如假包換

熊妑妑做的餃子豬肝湯也有漢味

漢味就是武漢味，城市味

吃了熊妑妑的餃子，喝了熊妑妑的豬肝湯

好舒服

就像吃了一回大武漢，喝了一回大武漢

從南門吃開去，小城的人都往南門來

外地游子到了監利也都到南門來

到了監利，不吃熊妑妑餃子

不喝熊妑妑豬肝湯，不算到了監利

熊妑妑越來越老了

每天仍來店里

熊妑妑不動手了，她就坐在那

她開口打招呼，她望著人笑

好多人看到她打招呼看到她笑

就象吃了她做的餃子喝了她做的湯

就又想起好多人，好多事

好多久別的味道

熊妑九十多歲走了

現在，好多人仍到南門來

4.陳年酒坊

在南門，陳年酒坊是老字號

過去是旗幡

風一吹，整條小街步履蹣跚

據說老板姓陳，叫陳年

陳年酒坊醉了好幾代人

后來旗幡換成了木質招牌

木質又換成了鉛合金

近期又換成了霓虹燈

閃閃爍爍的燈光更象酒

一半迷迷糊糊，一半清清楚楚

酒店老板從陳變成李

李變成張，張又變成了王

但酒店名字仍叫陳年酒坊

一字排開的四口大缸

望著左右關閉的店門，總是無語

四只沉重的沙袋

春夏秋冬，守著酒缸的秘密

從來沒有人懷疑

缸內存的是酒

從來沒有人懷疑

酒是陳年的香

5.愛吃糖的女孩

周未夜晚，是南門歌舞廳最快樂的時光

有個愛吃糖的女孩，她的白皙

她的頎長，像有一根細繩牽著眾人的目光

她的微笑像是一塊糖

她的聲音也像一塊糖

讓人從心底甜蜜，留戀

有人問她快樂的秘訣

是不是因為吃糖

她說吃糖是因為她的父親，她的母親

和自己的弟弟

母親長年臥床，父親勞動中摔傷

兄弟還在學堂

她吃糖是因為糖的甜

——甜才能讓微笑，讓聲音更象糖

尤其是夜半曲終人靜時

她吃糖可以讓她暫時忘掉

許多別的滋味

6.螞 蟻

地上掉了一小塊蛋糕

不知從哪里來了一只螞蟻

含了一口走了

一只、兩只、三只

成群結隊的螞蟻趕來

太重了

它們只能一點一點地

匆匆忙忙往家里搬

最后來了兩只螞蟻

找了兩圈，一片空地

又轉了一圈

慢慢悠悠往回趕

它們當中一只，我好象認識

7.剪刀唐

小城唐波，人稱剪刀唐

就像他的名字，古典又現代

從小城到深圳，到北京，到上海

再到藍天巷，每次轉身

都是一次次刀起刀落

四十年剪刀起落進退

練就了他的定力和眼神

那些疏的密的黑的白的長長短短的

去留和疑慮，都會找到

最簡單最權威的答案

在城市嘈雜的邊緣，即使假寐

生命卸載一刻也是千金難買

這是你的領地，來的都是你的臣民

鏡內鏡外，笑——

是你們共同的回饋

下半輩子，就守著藍天巷

小巷天天都有新的故事

你早晚開啟的店門，象時間

每一次進出，都如此平靜

（作者單位：湖北省監利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