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之上

姚 瑤

空中搶修

他們在百米高的鐵塔上搶修

像幾只螞蟻在藍天里忙碌

趕在天黑之前

更換被雷擊毀損的瓷瓶

他們身上拴著安全帶

如同捆綁得嚴嚴實實的粽子

在太陽底下，接受

近40 攝氏度的煎烤

——汗若雨下

向往太陽最高處

他們一寸一寸艱難往上爬

無限接近太陽，接近熱

抬頭是浩瀚藍天

低頭是遼闊大地

夕陽西下，他們身上鍍滿霞光

更換完最后一只瓷瓶

環顧蒼茫山野

遙遠處已升起一縷縷炊煙

雞犬相聞，燈火漸次亮起來

照見璀璨、溫暖的人間

他把黑夜越推越遠

夜幕下，大風突起

茫茫大地

那個點燈人

頂著風雨走進夜色

他提著應急照明燈

我想起大街小巷

都在唱的《孤勇者》

“誰說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他懷揣著火種

走進了黑夜

穿過黑夜去點亮最遠的燈盞

他把黑夜越推越遠

推向黎明

電閃雷鳴，雨點更大了

可這些并沒有影響他的決定

孤獨的夜里，他的影子

越來越修長

他打開黑匣子

無數光和亮追逐而來

云朵之上

云朵之上

一座鐵塔無限接近陽光

我仰望的眼睛似乎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我得爬到最高處

找到一個閃亮的詞語

來點亮海拔的高度

鐵塔有多高，天空就有多遼闊

角鋼與角鋼的碰撞

持久的金屬回音

緩慢地進入我的身體

在這曠野，演繹最動聽的樂章

百米高空，云朵之上

我看見星辰越來越近

仿佛觸手可及。為祖國點燈

無怨無悔

懸崖上的搶修

第一次在懸崖上搶修

他懸于500 米深谷上空

撤除被雪凝壓垮的鐵塔構件

2008 年春天，在南方

他遇到史上最強的冷

他不斷敲打鐵塔

飛濺的冰花

紛紛而下。握錘的手近乎麻木

工作服繃得太緊了

他想換下左手，緊握的

絕緣手套死死凝在鐵塔上

他費了好大的勁

才抽出來

天底之下一片白茫茫的

頭發霜白，眉毛已結冰

他除了一顆心是熱的

其他部位已涼透

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爬行

在接近45°傾斜面上搶修

這絕不是一件詩意的事

我擔心笨拙的鐵件會和他

一不小心就同時墜落

對光明和溫暖的懷想，此刻

演繹成一種形而上的行為藝術

懸崖邊上

紅旗獵獵

有后勤的隊伍送來熱乎的飯菜

他們在雪地里升起一縷炊煙

懸崖深谷、冰天雪地、人間煙火

還有黨旗飄揚和搶修的剪影

構成一幀最美的照片